援軍來了。

    不只是越州，道州，建州等地的百姓得知消息后，瞬間就消停了。

    「說是來了十萬人馬！」「哪里，說是二十萬！」

    一個小胖子在一群買菜婦人的中間言辭鑿鑿的道：「我親眼看到了，少說二十萬?！?/br>
    「?。∧蔷头判牧?。」一個婦人扶著胸口，「郎君這是來菜場作甚？」

    「是??！你一個大男人，怎地來買菜？且你買菜怎地不帶籃子？」

    一群婦人圍住了小胖子。

    「我是賣藥的?！剐∨肿硬换挪幻Φ牡??！甘裁此帲俊?/br>
    「回春丹，他好，你也好?！埂盖校　?/br>
    眾婦人散去。

    小胖子嘆息，「不識寶??！」他拍拍屁股走人。「郎君，郎君！」

    沒走多遠(yuǎn)，身后有人追來，小胖子回頭，卻是方才的一個婦人。

    「何事？」

    婦人一臉客氣，「奴有個親戚。你那個回春丹......多少錢？」

    三軍未動，糧草先行。

    而民心和輿論便是另一種形式的糧草?！肝迦f，還是差些意思?！?/br>
    議事中，江存中突然提及了此事。

    「關(guān)中太大，加之那些人立場曖昧，故而需要不少人馬鎮(zhèn)壓。攻打石逆的人馬自然就少了?！?/br>
    裴儉說道，「南下后，一旦攻下某處，還得留下人馬看守.......殿下，臣以為，當(dāng)及早讓桃縣那邊擴(kuò)軍。」

    「已經(jīng)在擴(kuò)了。」韓紀(jì)說道：「桃縣那邊也在叫苦?！埂杆麄兡苡泻慰?？」有人不滿的道。

    「北遼舊地疆域廣闊，同樣需要不少人馬鎮(zhèn)壓。」韓紀(jì)說道：「此次他們能調(diào)集五萬人馬，殿下都說了，難得！」

    眾人看向秦王?！付疾灰??！?/br>
    秦王一句話了結(jié)了這個爭論。「后續(xù)人馬當(dāng)如何？」有人問道。這是個迫在眉睫的事兒。

    「此事，令人頭痛。」連韓紀(jì)都有些無奈。「心中沒底了？」

    李玄見臣子們有些郁郁，莞爾道：「事兒不大。

    「殿下，事兒，它不小??！」江存中苦笑，「臣就擔(dān)心石逆知曉我軍能調(diào)動的人馬不多，故作敗退之勢，等我軍一路留下人馬鎮(zhèn)壓，越來越孱弱時，他蓄力一擊...

    「以退為進(jìn)?！估腺\說道。

    赫連榮搖頭，「不，是收縮拳頭。你等想想，人要一拳打出去，是不是要先把拳頭收回來？」

    清河。

    節(jié)度使府中。

    文武官員們對即將開始的大戰(zhàn)在爭執(zhí)不休。

    有人說當(dāng)寸土必爭，利用北疆軍遠(yuǎn)來，補(bǔ)給不易的弱點(diǎn)，不斷消磨他們的人馬。

    有人說當(dāng)集中兵力在幾座大城池中，避免被北疆軍各個擊破..

    「夠了！」

    石忠唐坐在上首，最近一陣子他胖了不少，看著頗為威嚴(yán)。

    群臣又鬧騰了一陣子，這才消停。南疆最近人心浮動??！

    連臣子們都有些懈怠了，若是換了以往，石忠唐開口后，誰還敢繼續(xù)爭吵？

    賀尊心中有些不安，覺得當(dāng)下的局面太過紛雜，堪稱是如履薄冰。

    「北疆軍補(bǔ)給艱難，可拿下關(guān)中后，糧草大致是不缺了?！?/br>
    石忠唐想到這里，眼中多了怒色。

    當(dāng)初他率領(lǐng)大軍出關(guān)，信心滿滿，心想就算是敗了，也能退回夾谷關(guān)固守。

    可沒想到衛(wèi)王突然一擊，令他只能狼狽往南方逃竄，在關(guān)中搜刮的許多糧草都變成了北疆軍的戰(zhàn)利品。

    「可他們?nèi)笋R有限?！?/br>
    石忠唐沉聲

    道：「要想打人先得挨打，這話，是當(dāng)初阿娘的教導(dǎo)，本王深以為然?！?/br>
    這是什么道理？眾人不解。

    「先收回來。」石忠唐說道：「前方安置老弱防御，讓北疆軍長驅(qū)直入……」

    「大王！」一個老臣出來，「不可??！」

    眾人紛紛開口，一番勸說后，石忠唐卻冷冷的道：「北疆軍長驅(qū)直入后，這一路需要多少人馬看守鎮(zhèn)壓？「

    咦！

    有人輕咦一聲，然后歡喜的道：「我軍節(jié)節(jié)后退，蓄力等待不斷被削弱的北疆軍。當(dāng)北疆軍力竭時，我軍悍然一擊…………「

    眾人仔細(xì)回味，那眼神漸漸就變了。

    「大王，英明！」老臣行禮，歡喜的道。

    這里都是石忠唐的心腹，一時間，喜氣洋洋。

    晚些各自散去。

    賀尊留下，笑道：「大王此舉可謂是高明秦王就算是知曉了，也不得不照做?！?/br>
    用兵的最高境界便是對手明知你的謀畫，明知這里面有毒，可卻不得不照著你的謀劃往下走。

    石忠唐卻并無喜色，「不能給秦王太多時日，否則一旦等他把關(guān)中穩(wěn)住了，咱們就變成了真正的一隅之地。老賀，以一隅之地抗衡天下，成功者有幾人？「

    二人都沒說的是，秦王有大義在手，時日拖的越久，天下人對秦王的態(tài)度就會越來越好。

    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從來都不是一句虛話。

    賀尊出去，就遇到了一個官員，急匆匆的來尋石忠唐。

    「何事？」賀尊問道。

    他是石忠唐身邊最得力的幕僚，隨著魏明被冷落，說是第一心腹也不為過，故而官員也不隱瞞，「賀先生，密諜們發(fā)現(xiàn)不少人在密議......「

    「密議什么？」賀尊問道。

    「有人想兩頭下注，有人被秦王不留俘虜?shù)暮堇苯o嚇壞了，想提早投降.....

    賀尊擺擺手，負(fù)手想著。

    無論是誰，這等事兒是少不了的。

    這些年秦王哪怕是勢力越來越大，威望越來越高，北疆依舊有不少人反對他。何況是剛兵敗的石忠唐。

    可此刻北疆軍在虎視眈眈，隨時都有可能南下，這些人的立場和言論一旦發(fā)酵......

    戰(zhàn)事順?biāo)煲簿土T了，所謂一好百好。若是不順，這些言論就會甚囂塵上，對石忠唐的質(zhì)疑也會越來越多，越來越犀利。

    「賀先生。」官員說道：「要不，處置幾個？」

    賀尊沉吟著，良久說動：「在這個時候若是出手懲治，就怕那些人會兔死狐悲?！?/br>
    官員突然束手而立。

    賀尊正準(zhǔn)備回頭，身后就傳來了石忠唐的聲音。冷冷的。

    「殺一批！」殺一批？

    賀尊回身行禮，「大王，會引發(fā)物議?！乖诒鴶〉漠?dāng)口，殺人會引發(fā)更多反對啊！「那就繼續(xù)殺！」

    越州。州廨大堂。

    秦王看著群臣，淡淡的道：「人馬不足，這是個問題。你等想的沒錯，就是忘記了一點(diǎn)?！?/br>
    群臣垂眸。

    「這個天下是誰的？」秦王問道。

    「殿下的！」王老二說道，「誰敢和殿下?lián)屘煜?，我便弄死誰！」

    這個憨悠！

    別人說這等話顯得格外的尷尬和刻意，唯有王老二說的是如此的清新自然，找不到毛病。

    「何必舍近求遠(yuǎn)？」秦王看著群臣。眾人愕然。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秦王起身。

    群臣束手而立。

    「在關(guān)中各處招募勇士！」

    「曹先生，又有人從蜀地那邊歸來了。張栩歡喜的進(jìn)了值房。

    「偽帝大勢去矣?！共芊f放下手中的毛筆，說道：「這只是開始?！?/br>
    最近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從蜀地方向回來，錦衣衛(wèi)出手打探，那些人說，得知秦王大敗石逆后，逃亡的人群中人心浮動。

    「蜀道難，否則給老夫兩萬人馬，便能把偽帝父子給拿獲，獻(xiàn)給殿下?！箯堣蛴行┻z憾。

    「不著急。」曹穎說道：「在老夫看來，殿下如今是在貓戲老鼠，讓偽帝父子惶惶不安.......這也是一等刑罰啊！」

    「援軍到了一批?！箯堣蛘f道：「大概明后日便能抵達(dá)長安?！?/br>
    「正好，各處都需要人馬鎮(zhèn)壓。「曹穎最近就在cao心此事，「那些權(quán)貴大族回來的越多，咱們的麻煩就越多。人馬越多越好??！」

    當(dāng)初長安坐擁十余萬大軍，這才能令帝王安枕。如今不過兩萬余，曹穎做夢都夢到有人作亂。

    「可殿下南下更需要人馬?！箯堣蛘f道：「老夫覺著，要不，咱們退些回去？」

    「可關(guān)中乃是根本吶！」曹穎說道。二人相對苦笑。

    「曹先生?！?/br>
    一個官員進(jìn)來，「殿下那邊有使者來了?！故拐哌M(jìn)來，「殿下令，在關(guān)中各處招兵！」曹穎一怔，「難??！」

    關(guān)中什么最多？地主！

    數(shù)百年的大唐讓關(guān)中積累了一大批大小地主。

    從世家門閥，到地方豪強(qiáng)，兼并土地之風(fēng)越刮越大。以至于府兵制形同虛設(shè)，而關(guān)中也在多年后第一次出現(xiàn)了流民潮。

    幾個小吏進(jìn)了鄧村，村正姚大笑吟吟的和幾個壯漢出迎。

    「各位，這是......」

    「姚大，召集人吧！」為首的小吏淡淡的道?！负煤煤?！」

    晚些，數(shù)百村民集結(jié)。

    一個小吏干咳一聲，「殿下令，關(guān)中各處健兒若是愿意從軍，可到各處軍營或是官府報名。錢糧無需擔(dān)憂，有規(guī)矩在。」

    從軍？

    那些百姓眼中閃過亮光，姚大微笑道：「可他們都是奴籍啊！」

    「咱們照例來，照例說，該如何，你等自己看著辦！」

    幾個小吏還得去各處宣傳，故而拒絕了姚大請喝酒的建議，但還是接過了一串銅錢。

    出了村子，幾個小吏苦笑。

    「殿下想從關(guān)中招募勇士沒錯，可他卻不想想，關(guān)中大多都是那些貴人的地，種地的不是貴人的奴隸，便是貴人的佃農(nóng)。貴人不開口，誰敢應(yīng)征？」

    「可不是，秦王想的簡單了些?！埂杆麆偨邮株P(guān)中，不知曉輕重?！埂钢皇谴舜坞y免灰頭土臉。

    村口，姚大回身，冷笑看著那些村民，「你等都是張氏的奴隸，想什么呢？回去！」

    那些村民腳步蹣跚的往回走。

    幾個年輕人不時回頭，眼中的憧憬隨著小吏們的遠(yuǎn)去漸漸黯淡。

    村里老人鄧舍嘆道：「都別想了，咱們啊！祖祖輩輩都是奴籍，生死不由己啊！」

    其中一個叫做鄧多的年輕人不甘的道：「可張氏不是跑了嗎？」

    「聽說要回來了?！灌嚿嵴f道：「即便是秦王登基，可這天，依舊是貴人們的天。明白嗎？咱們??！老老實(shí)實(shí)地種地，老老實(shí)實(shí)地的......聽主人的話?！?/br>
    「哎！」

    一雙雙或是蒼老，或是年輕的眼眸中，漸漸多了麻木。

    姚大看著村民們回去，笑道：「這些年府兵制都敗壞了，陛下上次招兵，都是和大族們打了招呼，沒有他們點(diǎn)頭，陛下哪來的軍隊(duì)？」

    幾個手下都在笑秦王不知輕

    重。姚大回頭，看著長安方向，說道：

    「經(jīng)此一事，秦王也該知曉了。這關(guān)中的天，還是咱們的！他的天，也就是皇宮之上的那一片！」

    「殿下，關(guān)中各處應(yīng)募的勇士寥寥??！」

    州廨中正在議事，姜鶴兒送來了一份文書，「才五千余人，且不少是老弱?！?/br>
    「哎！」有人嘆息，「這關(guān)中丁口?。≡S多都是那些大族的人，殿下，要不，還是從北疆招募人手吧！」

    幾個知情的都在苦笑。

    上次秦王說從關(guān)中招兵他們婉轉(zhuǎn)相勸，可秦王卻一意孤行?，F(xiàn)在好了，五千余，不少還是老弱，這個反應(yīng)堪稱是打臉??！

    主辱臣死，韓紀(jì)說道：「臣愿去主持此事?！?/br>
    如此，事兒辦不好便是韓紀(jì)的鍋，不會損及秦王威望。韓造反，果然夠猛！

    群臣看著秦王，等待他的決斷。秦王問道：

    「那些丁口多是奴籍？」

    韓紀(jì)說道：「是，就算是佃農(nóng)，也依附了主家多年，不敢背叛?！?/br>
    秦王屈指叩擊了一下案幾。眼神輕蔑。

    「可孤怎么聽聞，那些奴隸，怎地都是無主的呢？」

    什么？

    無主的？

    錦衣衛(wèi)不是前日才說，跟隨著偽帝逃竄的那些權(quán)貴豪強(qiáng)們，不少正在悄然歸來嗎？

    「殿下，那些人會回來?！挂粋€文官苦笑。秦王看著文官，眼神銳利。

    「孤說是，他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