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周故地從被征服后就沒消停過。

    剛開始時有人謀反，打著復(fù)國的旗號，可李玄太缺德，一家伙把皇室都遷到了長安去。你這復(fù)國，復(fù)誰的國？

    于是那些野心家羞羞答答的打出了殺到長安去，救出陛下的旗號。

    可這話連南周百姓都不信·····特娘的！若是你等有這等本事，大周至于滅國嗎？這些叛亂被掃蕩后，長安開始清洗南周故地官場。

    支持新政的，大多被留用，乃至于重用。反對新政的，一律滾蛋。

    有人說，許多人反對新政并非是為了自己的利益，而是認(rèn)為新政是禍害。

    長安傳來了皇帝的聲音：「不變革南周必然滅亡。變革，至少還有一線生機。這等人連這個都看不到，為官也只會坑害百姓！」

    頓時，那些自覺委屈的官員們掩面而去。由此，南周官場大變許多內(nèi)地的官員接手了大權(quán)。

    「罷市！」

    汴京的一個豪宅內(nèi)，一群士大夫正在密議。

    「罷市？」

    「對，如今大周的商業(yè)越發(fā)繁茂了，每年給長安提供了無數(shù)賦稅，李玄正準(zhǔn)備征伐蜀地，若是大周混亂·

    「是了，許多糧食都是從糧商手中收購而來，若是罷市······」

    隨即，這伙人就利用自己的影響力開始煽動商人罷市。

    可應(yīng)聲寥寥。

    「那些商人竟然不答應(yīng)！」一群人再度聚會?！笧楹危俊?/br>
    「大義他們難道也不顧了？」

    「那些商人說了，歸了大唐后，他們的賦稅少了，且官吏也清廉了許多，商路也越發(fā)暢通了，既然如此，為何要罷市？」

    「一群眼中只有錢財?shù)墓焚\！」原南周太子太傅秦德章憤怒的道。一個隨從跑進來，「有官兵來了！「什么？」秦德章冷笑，「也好！」「秦公快走！」

    眾人作鳥獸散。

    秦德章卻走到了街上，看著兩側(cè)有軍士堵截。

    「刀來！」

    他伸手，隨從說道：「阿郎，這些是悍卒，沒用的?！?/br>
    「拿來！」

    接過短刀，秦德章突然大笑?！腹　?/br>
    那些軍士止步，看著這個老頭在發(fā)狂?！负竺娑伦×恕！褂腥撕暗?。

    那么，就剩下這位老先生了。

    「大周養(yǎng)士數(shù)百載，取義成仁便在今日?！骨氐抡掳讯痰稊R在脖頸上，「大周立國以來，商業(yè)繁茂，府庫充盈。不說歌舞升平，可也是人間難得的凈土。我等輔佐君王之余，以詩詞歌賦自娛。

    文采風(fēng)流是大周，而大唐是什么？帝王無恥，父子同婦。唐人暴虐，動輒拔刀相向。廟堂之上，動輒便呼喊征伐······這是暴唐！」那些行人止步，商人愕然。

    幾個錦衣衛(wèi)來了。

    「此人叫做秦德章，乃是原先的太子太傅，德高望重。南周覆滅后，此人自請辭官。最近這一陣子他上躥下跳，倒是讓咱們找到了不少心懷叵測之輩。只是，他這是要作甚？狗急跳墻？」

    秦德章看著那些行人，說道：「你等可知曉？水軍出海了。歷來只護衛(wèi)大周海岸的水軍如今要遠赴海外，皇帝要作甚？他要征伐海外

    。

    水軍出發(fā)的消息是商人們帶來的，汴京商人因此而憧憬著有朝一日能坐船遠渡重洋去經(jīng)商。

    「文質(zhì)彬彬的大周，將會被暴唐帶到何處去？老夫仿佛看到了你等披著甲衣，帶著兵器，隨著長安的旨意而奔赴沙場。可這個世間為何要有這等征伐？謹(jǐn)守著疆域，安生過日子難道不好？」

    「可長

    安那位皇帝卻意志如鐵。他從少年時便在征伐，他不會停下腳步。而我大周百姓，將會被綁在他的戰(zhàn)車之上。嗚呼！我大周百姓何辜？」

    「別給他繼續(xù)說了?！箮讉€錦衣衛(wèi)過來。

    秦德章用短刀指著他們，笑道：「你等懼怕老夫說出這些真相，故而要滅口？用不著你等！

    秦德章把刀子轉(zhuǎn)向抵著小腹，抬頭喊道：「大周養(yǎng)士數(shù)百年，今日，老夫以死祈禱上天······救救我大周吧！

    刀子用力捅進了小腹中，秦德章緩緩跪下。

    錦衣衛(wèi)用隼鳥把消息傳到了長安?！盖氐抡?？」

    皇帝看了消息，說道：「自從拿下南周后，朕清理了許多弊政，不說海清河晏，可日子也比年氏統(tǒng)御期間好了許多。人心思定，自然沒人想著謀反。此人看來是著急了，上躥下跳卻應(yīng)者寥寥。這是想用一死來激發(fā)民氣······可笑！

    赫連燕說道：「南周那邊還是有些人在同情他。」

    「同情是同情，可日子是日子?；氐郊抑?，看著鍋里有rou，米缸里有糧食，油壺中有油，這便是幸福。日子過好了，誰沒事了玩謀反？

    「陛下，南周故地那些士大夫們的勢力根深蒂固，不可小覷！」赫連燕說道。

    「是嗎？」皇帝負手笑道：「攻破蜀地后，后續(xù)許多革新都需要錢糧。朕正在發(fā)愁如何弄這么多錢糧，曹穎為此熬白了頭發(fā)，這不，正好！」

    隨即，宮中出了一份旨意。

    「朕令人清查南周故地賦稅，發(fā)現(xiàn)賬目混亂不堪······著錦衣衛(wèi)在南周清查往年拖欠賦稅，以二十年為期。各地官府、駐軍配合。」很簡單的旨意。

    可卻令在養(yǎng)老的年胥渾身一震?！改切┐镭?，那些蠢貨啊！」

    他正在家中和年子悅下棋，聽到消息后再無心思，起身道：「大周那些士大夫多年來就不交賦稅，官員和他們是一伙的，朕也無可奈何。本來皇帝沒這個心思追繳，可秦德章這么一下·····.」

    「父親，秦德章怎么了？」年子悅對那位太子太傅有些印象。

    「秦德章四處鼓動人對抗長安，事敗后，又鼓動百姓······最后當(dāng)街自盡。」

    年胥嘆道，「他覺著自己能激發(fā)大周百姓反抗長安，可皇帝反手一巴掌，就要斷去他們的根。根沒了，士大夫這個群體還能殘留幾日？

    皇帝終于要對南周那群棒槌下手了。

    消息傳出去，關(guān)中那些大族豪強竟然在幸災(zāi)樂禍。

    老子們挨了一刀，本以為南周的同行們會謹(jǐn)慎些。沒想到??！

    連淳于典都對南周士大夫不屑一顧，「一群蠢貨，不知天高地厚。

    而皇帝卻因此午飯多吃了一張餅。「阿耶！」

    太子來了。

    「吃了？」皇帝問道。

    「吃了?！固咏袢兆孕虚_火。

    「阿耶，今日有先生提及了南周之事?！埂概?！他們?nèi)绾握f的？」皇帝示意太子坐在自己的身邊。

    他希望用這種親密的舉動來保持父子間的親情，稀釋權(quán)力帶來的獨占欲和矛盾。太子坐下，說道：「他說士大夫是南周的魂，士大夫這個群體一旦沒落，南周就再也沒了骨頭?！?/br>
    「哦！這個說法倒是新鮮?！够实鄄粍勇暽牡溃骸赴⒘耗闶侨绾慰吹模俊?/br>
    「我沒想?！拱⒘汉軐嵳\的道；「不過先生說，若是改朝換代，那么會出現(xiàn)一個新的群體，這個群體會有自己的魂魄，漸漸就成了這一國的骨頭。不過南周是被我大唐吞并，再無形成魂魄的機會?！?/br>
    這個認(rèn)識倒也有趣，皇帝說道：「所謂魂魄，實則便是rou食者對這天下的看法，以及統(tǒng)御

    天下的手段。南周原先以文制武，文人空前強大。所謂的魂魄，太過孱弱。」

    「哦！」阿梁恍然大悟。

    「可有人蠱惑嗎？」皇帝問道。阿梁搖頭，「沒有。

    看來，上次殺了一人，確實是令阿梁的先生們警醒了。

    皇帝的好心情只維系了不到一刻鐘?！副菹拢峦醮蛉肆??！?/br>
    「叫了來！」

    英明神武的皇帝面對自家次子也只能捂額頭痛。

    「阿耶，他欺負人！」

    德王指著一個捂著小腹跪在邊上的內(nèi)侍說道。

    「他欺負誰？」

    「她！」德王指著邊上的一個宮女，「我看到他逼著那個宮人說什么······從了咱，咱能讓你什么的······」

    娘的！這不就是對食嗎？

    「那你如何判斷她被欺負了？」皇帝看了宮女一眼，德王一臉我見義勇為的得意，「我見她雙手抱胸，說······奴好怕。

    德王挨了皇帝一頓揍，后宮不少人拍手叫好。

    宮中雞飛狗跳，外面卻漸漸多了肅殺之氣。

    玄學(xué)的不少修士出動了，往蜀地那邊去。云山也是如此。

    各地軍隊不斷集結(jié)長安。各地糧草也是如此。「風(fēng)雨欲來??！」

    一個蜀地商人看著一隊軍士從眼前走過，搖頭嘆息，隨即回身吩咐，「馬上稟告桐城，長安，今年必然出兵。

    桐城的小朝廷有一種莫名的僥幸，都覺得今年李玄不會出兵，而理由也很簡單：天下依舊沒有徹底歸心，李玄出兵，誰來坐鎮(zhèn)長安？

    當(dāng)長安厲兵秣馬的消息傳來后，桐城寂靜了許久。

    「「那個孽種，終于要來了。

    楊松成難得的精神一振「潁川楊氏千年來蟄伏多次，可從未躲避過對手。到了蜀地，老夫覺著自己就像是一條喪家之犬。如今對手來了，無論勝敗，老夫都當(dāng)令世人知曉千年楊氏的底蘊！」

    宮中，李泌聞訊后，默然片刻，韓石頭在他的眼中久違的看到了利芒。

    恍若當(dāng)年第二次發(fā)動宮變時那樣?！鸽蓿人S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