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急什么?！辩妵烂怂念~頭，確保體溫恢復(fù)正常，幫他摘下大衣，“今晚回家，慢慢治。”

    時桉有點等不及，“食堂還是我請？”

    “請你的老師兼房東吃頓飯都不行？”

    “行，您隨便吃。”

    反正就算連吃半個月，也趕不上一條龍蝦的錢。

    鐘嚴笑了，去揉他的頭發(fā)。和當(dāng)年一樣的觸覺，上癮的手感，“走了，吃飯。?！?/br>
    時桉捋著揉亂的腦袋，“就算是老師兼房東，也不能弄亂帥哥的發(fā)型?！?/br>
    鐘嚴得寸進尺，雙手齊上陣，“揉一次抵一條龍蝦。”

    時桉氣急敗壞整頭發(fā)，“那我請吃一次食堂，能不能抵一次處罰？”

    鐘嚴：“不行?！?/br>
    第14章 脫敏

    所謂脫敏治療，即在安全可控的環(huán)境下，讓患者接近真實的血液場景，循序漸進，直至完全接受的過程。

    下班回家，時桉抱著靠枕，窩在沙發(fā)，看鐘嚴不斷從廚房拿零食。

    番茄汁、草莓汁、西瓜汁，紅絲絨蛋糕、樹莓夾心餅干、火龍果薯片、山楂糕。

    時桉懷疑在玩過家家，類似全家郊游的情景扮演劇，“……倒也不必?！?/br>
    他只害怕流動性血液，對紅色的食物并不排斥。

    “是么?！辩妵肋f來番茄汁，“我用手術(shù)刀親自剁碎壓出來的，嘗嘗？”

    時桉：“手、術(shù)、刀？”

    “嗯，切割精準(zhǔn)、cao作靈活，重要的是鋒利。”鐘嚴云淡風(fēng)輕，“我人生第一場大型手術(shù)，全髖關(guān)節(jié)置換，用的就是這把刀。”

    “顏色和它差不多?！辩妵阑位伪椎男鯛畛恋?，“但流血量是這個的十倍?！?/br>
    時桉：“……”

    “不信？”鐘嚴起身，“等著，我拿刀去，正好還沒洗。”

    “不用不用?！睍r桉攔住他，滿腦子血rou模糊的畫面。

    “喏?！辩妵烙职逊阎f來，“味道不錯，不比血漿差?！?/br>
    時桉：“……”

    “我胃有點反酸，等會兒吧?！睍r桉把杯子放回茶幾，“能正式開始了嗎？”

    老用假把式唬人，沒勁。

    鐘嚴坐下來，撕開火龍果薯片，“等你能邊看視頻，邊無所畏懼吃這些的時候，第一關(guān)就算過了?！?/br>
    “心急吃不了熱豆腐。”時桉胃里翻江倒海，安慰自己，“我得慢慢來?！?/br>
    鐘嚴：“不是去停尸房悶一上午的時候了？”

    時桉：“......”

    他好煩。

    鐘嚴揉了把他的頭發(fā)，打開電視。

    時桉默默捋順，“兩只了?！?/br>
    “知道?！辩妵乐钢钙聊唬伴_始了。”

    彼此并排而坐，中間有一個沙發(fā)位的距離。

    畫面顯現(xiàn)，一雙手抓住只雞，翅膀滿屏呼扇，緊接著又出現(xiàn)一只手，握著把生銹的菜刀。

    時桉轉(zhuǎn)向身邊，用一種被當(dāng)成傻子的目光看鐘嚴，“你的脫敏治療，就是看殺雞？”

    “現(xiàn)在讓你看肝移植，你受得了？”

    時桉不服氣，輕聲嘟囔，“好歹也得是小面積清創(chuàng)縫合，或者脂肪瘤切除吧?！?/br>
    鐘嚴：“別小看這些，能承受再說。”

    殺雞放血，只需在喉部開小口。雞本身體積不大，血流量不多，嚎叫聲也能分散注意力，時桉雖有不適，總歸堅持下來了。

    殺完雞，又開始宰羊、殺豬，之后是牛。隨著牲畜的體積增大，血量明顯增多。

    時桉抱緊膝蓋，僵硬轉(zhuǎn)頭，“那個，您冷嗎？”

    “不冷?！辩妵勒f。

    時桉往鐘嚴那靠了靠，貼著他的肩膀，善解人意地說：“現(xiàn)在一定更不冷了吧?！?/br>
    鐘嚴：“……”

    時桉只穿了薄上衣，黏在鐘嚴肩膀上的溫度比正常值低。

    他很害怕，還要假裝不在意。

    鐘嚴默許了他的靠近，繼續(xù)看視頻。

    大量血液從腹腔流出，連帶五臟六腑，淌滿整張屏幕。

    因為距離夠近，鐘嚴能實時感受到他的反應(yīng)。

    心率不低于二百，呼吸頻率五十到六十之間；血液正集中往大腦、心臟和肌rou流；腎上腺素和皮質(zhì)醇分泌明顯增多。再繼續(xù)下去，很可能出現(xiàn)更嚴重的軀體化反應(yīng)。

    “要拉么？”鐘嚴抬起胳膊，把手伸過去。

    時桉愣住，恐懼被少量分散。

    這是他第一次近距離看鐘嚴的手，忽明忽暗的背景光下，他手指很長，看著很有力，掌形也很好看。

    時桉想起陳小曼的形容詞，修長、張力、優(yōu)良，不知道抓上去是什么感覺。

    見他猶豫，鐘嚴又加了句，“如果你怕的話?！?/br>
    偷偷懸著的手又放了回去，自尊心才是最大的驅(qū)動力，如果拉上，就代表他怕了。

    時桉往遠處錯了個身位，把手壓在后背，“不需要，根本不怕?！?/br>
    鐘嚴合拳，收回了孤零零的掌心，“隨你?！?/br>
    隨著視頻的繼續(xù)，畫面不再是單純的割頸和放血，而是更加觸目驚心的劇情。

    時桉被紅色吞噬，耳邊有磨刀和屠宰的聲音。長時間暴露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他有種命不久矣，即刻升天的錯覺。

    大好的人生，就這么錯付了。

    龍蝦rou包巧克力奶，螃蟹rou餅火鍋雞，咱們來世再見。

    “時醫(yī)生，抱夠了嗎？”

    “啊……什么？”

    時桉是在鐘嚴懷里恢復(fù)神智的，他雙手環(huán)著脖子，額頭壓在胸口，跟個流氓似的，邊蹭邊往里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