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堯年對褚珣的感情并不深。

    褚珣長到七歲，他也才見過兩面而已，拋開血緣關(guān)系，他對褚珣實在談不上有什么祖孫情。

    褚珣是褚子旭和秦今禾在外旅游時意外懷上的，本來擔(dān)心影響他們接下來的旅程想要打掉，但是秦今禾在到醫(yī)院后又鬼使神差地心軟了，和褚子旭商量過后又決定將孩子留了下來。

    只是這個孩子不再像褚聿那樣，剛生出來就被丟給褚堯年，而是被秦今禾留在了身邊，在國外定居了幾年，將褚珣?zhàn)B大了一點(diǎn)之后才帶著褚珣一起繼續(xù)旅行。

    褚堯年一開始并不知道褚珣的存在，還是在褚珣五歲生日的時候，褚子旭給他打了視頻電話，褚堯年才第一次見到褚珣。

    褚堯年的第一反應(yīng)是驚愕，而后才是荒唐和不理解。

    最后的最后都?xì)w于對褚聿的心疼和愧疚。

    見褚珣突然不笑了，秦今禾有些不太開心地撅了撅嘴，伸手捏了捏褚珣的臉頰rou后才抬眼看了眼對面的褚堯年，也不吭聲，只是往后靠上沙發(fā)，掏出手機(jī)沒心沒肺地刷了起來。

    秦今禾家境優(yōu)越，又是獨(dú)生女，從小就被家里人寵著長大，這些年下來也從來沒有受過什么坎坷和挫折，即使已經(jīng)四十多歲了，但心態(tài)還是像個沒長大的小孩兒，只有在褚珣面前才有點(diǎn)當(dāng)母親的樣子。

    褚堯年有些無奈地?fù)u了搖頭，嘆了口氣后便徑直回了書房。

    把書房門闔上的瞬間也應(yīng)證了他的打算。

    褚聿不到。

    這頓飯就不會開始。

    秦今禾不懂事，褚子旭卻相對來說有分寸一點(diǎn)，見此心里也已經(jīng)有了數(shù)，安撫性地拍了拍不滿地抬眼看他的秦今禾的腦袋，安慰了兩句就不再多言了。

    褚珣也端坐在沙發(fā)上，不吵不鬧地乖乖等著。

    褚聿沿著大路一路駛進(jìn)了老宅。

    說是宅院，其實更像是一個大莊園，在駛?cè)朐洪T后又徑直往前開了很長一段路才隱約看見了建筑的影子。

    建筑的風(fēng)格偏向西式，周遭皆是蒼翠蓊郁的樹木，一路綿延向前至遙遠(yuǎn)的天際，直至于蔚藍(lán)的蒼穹交織在一起。

    褚聿將車停好，面色自若地推開了大門，幾乎是在踏進(jìn)大廳的瞬間就注意到了幾束目光投了過來。

    褚聿神色平靜地側(cè)目掃了一眼，便抬眼看向二樓的書房，對坐在沙發(fā)上的三人并不關(guān)注。

    “褚，褚聿？”似乎是不太熟悉，又或者說是別扭，在喊出自己兒子的名字時，秦今禾竟然還覺得有些生疏和難受。

    在聽見褚聿的名字的瞬間，一直坐著不動的褚珣也立刻看了過來，一雙大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不遠(yuǎn)處的褚聿，眸子里滿是好奇和崇拜。

    一旁的褚子旭也站了起來，有些遲疑地在原地躑躅了一會兒，才掛上笑容朝褚聿走去，仔仔細(xì)細(xì)地上下打量了褚聿一圈，才故作親近地開口，“都長這么大了？爸爸都快不認(rèn)識了。”

    褚聿鏡片后的眸子古井無波，完全沒有因為褚子旭的話產(chǎn)生些許波動，只是禮貌性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從嘴里吐出了個爸后就不再言語。

    褚子旭的笑容僵在了臉上，原本打算伸手拍拍褚聿肩膀的手也停在了半空，最后略有些尷尬地收回，不自然地摸了摸后腦勺，干巴巴道：“好，好，那都回來了，那咱們開飯吧，我去喊爸，你們先坐哈?！?/br>
    “我去吧?！?/br>
    褚聿的嗓音還是涼涼的，看三人的目光品不出什么多余的情感，仿佛只是在看陌生人。

    確實和陌生人沒有什么區(qū)別。

    褚聿上次見兩人還是十幾年前。

    那個時候還沒有褚珣的存在，即使如此，那次見面也沒有給褚聿帶來多深的印象。

    褚子旭和秦今禾只是回家呆了兩天，稍微休整了一下就又離開了。

    之后就再也沒有了消息。

    直到他從褚堯年的嘴里聽說了褚珣的存在。

    秦今禾也拉著褚珣站了起來，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褚聿一眼，攥著褚珣的手些微緊了緊，猶豫了半響才牽著褚珣一起走了過去。

    “褚聿，這是你弟弟褚珣?！鼻亟窈棠樕蠏焐弦荒ㄐ?，把褚珣往褚聿的方向推了推，繼續(xù)道，“你叫他阿珣就行，這還是你們兄弟倆第一次見面哦?！?/br>
    褚聿垂眸看向褚珣。

    褚珣顯然有些緊張，另一只沒被牽的手緊緊地捏著衣角，垂著腦袋不敢看褚聿，在聽見秦今禾的介紹后才打著膽子抬頭看褚聿，才剛和褚聿對上視線就沒忍住抖了一下，好半天才從喉嚨里擠出了個“哥哥”。

    褚聿鏡片后的眼睛斂了斂。

    他突然感到一陣煩躁，紛雜煩亂的情緒在他腦子里無邊際地亂撞，而他甚至無法分辨煩躁的來源。

    半響后褚聿才不咸不淡地嗯了一聲。

    秦今禾和褚子旭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出了一些無所適從和別扭。

    他們對褚聿確實心懷愧疚。

    生下褚聿的時候他們也都還年輕氣盛，還沒有完全做好當(dāng)父母的準(zhǔn)備，在一時沖動留下褚聿后就丟給了褚堯年，之后也是聚少離多，直到今天，他們見面的次數(shù)一只手都能數(shù)的過來。

    褚珣就不一樣了，從小就跟在他們身邊，他們也逐漸學(xué)會了如何當(dāng)好一個合格的父母，將所有的愛都傾注在了褚珣身上，以至于漸漸地淡忘了在海的另一邊他們還有一個孩子。

    只是褚聿現(xiàn)在已經(jīng)成熟了，即使他們再想彌補(bǔ)，那層隨著年歲而不斷增固的薄膜始終會橫亙在他們之間，一朝一夕也無法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