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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4章

    他嗓音啞下:“只是想到少爺才剛二十,二十啊,大好年紀(jì)卻...”

    “我剛剛越想越難過,不停在想為什么不是我替少爺去死?!?/br>
    “我能替少爺死,可我不是什么狐貍精,我爹說了,狐貍精都是罵人不檢點(diǎn)的話。”

    “我知道我沒本事,但我對少爺非常真心,所以我愿意入贅,也絕對不會朝三暮四,死都是柳家的鬼!”

    “你不可以說我是狐貍精亂勾引人?!?/br>
    郁綾和柳少爺自然沒什么情愫,可這不妨礙誰要當(dāng)他是狐貍精,他能替柳連鵲哭墳情真意切,仿佛倆人早就郎情郎意。

    他聲音越來越清楚,懵懂卻又耿直,好似不諳深宅規(guī)矩的鄉(xiāng)野村人。老仆噎住了,想勸住這個(gè)突然發(fā)瘋的土包子,全然沒注意到身后有人慢慢接近。

    “誰準(zhǔn)你妄議少爺,大晚上靈堂喧鬧!”

    柳老夫人臉上悲色顯然更重更真,被侍女?dāng)v扶著,前來看靈堂的情況。

    “這...這...”這下嚇得剛剛還跋扈的仆從一身冷汗,兩股戰(zhàn)戰(zhàn)趴在地上。

    誰能想到這三更半夜,柳老夫人還能思念死去的兒子,跑來記掛。

    這下可慘了,觸了柳夫人這時(shí)候的霉頭,還說新來的女婿是狐貍精,他今夜能不能活著出去都是郁題。

    果然,柳夫人咳嗽兩聲,聲音變得嚴(yán)厲。

    “我這剛進(jìn)來,怎么就聽到你個(gè)下人責(zé)難郁公子,無法無天!”

    她倒真不在意郁綾是死是活,本來就是個(gè)漂亮的擺設(shè),可個(gè)下人都敢在靈堂妄議這贅婿清不清白,簡直是打柳家的臉,打她那尸骨未寒的孩兒的臉!

    “小的,小的不敢。”

    老奴腦袋越來越低,嚇得講話不停打磕絆,若非郁綾好心摻了一把,恐怕能當(dāng)場暈過去。

    郁綾旁觀夠了,極力壓住唇角笑意,也向老夫人行禮,囁嚅:“夫人請別責(zé)罰別人,他說得對,是我自己沒本事,太不能上臺面!”

    老家仆嚇得連連磕頭,就差把頭上磕出血來:“沒有的事,沒有的事,我哪敢說郁公子不是,都是誤會?。。。 ?/br>
    “別這么說。”

    剛剛聽了全程的柳夫人見他心誠,不霽的臉色稍微緩了下,勉強(qiáng)補(bǔ)了句。

    “柳家也不是小門小戶,你是柳家的兒婿,進(jìn)了柳家大門,怎么還能讓下人欺負(fù)。”

    “以下犯上,拖下去吧?!?/br>
    她輕描淡寫一句話,藏在暗處的護(hù)院立馬上前,拉著驚恐萬狀,連連喊冤的老奴離開。

    心情不佳的柳夫人讓拖下去后,老奴仆會遇到什么,郁綾就不清楚了。

    他按下心頭的微微驚詫,再次堅(jiān)定要離開柳家的想法。

    他不是真的郁四,癡癡傻傻只能做贅婿,郁綾有手有腳,肯定不能被門荒唐親事鎖在吃人的深宅大院里。

    “你也起來。”

    待到外面已經(jīng)沒了叫喊聲,柳夫人深深看了眼郁綾,眼底復(fù)雜情緒讓人難以捉摸。

    “八天了,還算心誠?!?/br>
    尋常人家守孝七日,可郁綾因?yàn)闆]人重視加之柳家人怨氣,已經(jīng)足足跪了八天,只有水和饅頭讓他勉強(qiáng)果腹。

    也許是剛剛老仆人那一出讓柳夫人意識到了什么,她打算大發(fā)慈悲,提前結(jié)束郁綾的守孝。

    “您稍等。”

    做深情的戲做全套,他清了清嗓子:“我再替少爺上柱香,我怕他沒人陪會寂寞?!?/br>
    聽著傻子真摯的話,老婦人臉上表情更加松動,她嘆了口氣,難得露出幾分母親的脆弱:“行,三盞茶后,就出來早些睡下,明日有要事和你交代?!?/br>
    郁綾應(yīng)下,靈堂不消片刻,只剩他一人。

    他拿起柱香,虔誠沖著紅燭搖曳下,青年的畫像叩拜。

    這青年生得眉清目秀,正是柳家早夭的大少爺柳連鵲,字少寧。

    也是他名義上的夫郎。

    柳連鵲也算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才子,雖然囿于哥兒這種可以生子的男性身份,卻鮮少有人看不起他,郁綾和他的親事,也是郁綾實(shí)打?qū)嵉母吲省?/br>
    可惜這位驚才艷艷的青年,郁綾只瞧過他油盡燈枯時(shí)一次,因?yàn)樗麃淼搅耶?dāng)天,柳連鵲已經(jīng)是強(qiáng)弩之末。

    那天晚上雨打芭蕉,郁綾瞧著柳連鵲干凈的目光,難得心軟地抓著他的手,生生等到天亮?xí)r,等到柳連鵲再無力氣,才松開他的手。

    “若有下輩子...”

    郁綾還記得,柳連鵲干裂的唇微微張合,可再無下文。

    若你有下輩子,做個(gè)健康的人,配門名正言順的親事吧。

    郁綾第三次叩首,突然紅燭搖曳,靈堂木門吱呀作響,刮起了詭異的穿堂風(fēng)。

    郁綾膽子大,微微愣了下面不改色扶正紅燭,正要支著身子起身離開,卻發(fā)現(xiàn)在供桌更高處,一個(gè)牌位也在此時(shí)翻下。

    恰巧落在他手邊。

    “罪過?!?/br>
    四下無人,郁綾恢復(fù)成原來的樣子,默默念了聲,小心翼翼替柳連鵲扶正牌位。

    他忍著罰跪后的酸疼,晃悠悠尋到廂房里。

    郁綾和柳連鵲勉強(qiáng)算夫妻,他也沒有自己的房子,只能睡在柳連鵲屋里。

    幽幽檀香味飄來,風(fēng)里似乎夾雜淡淡的嘆息,溫柔撫過案幾,此處全然沒有兇宅的感覺。

    可郁綾還是睡不著,睜著眼到了天明。

    柳家不是長久之地,必須想辦法離開這里。

    聽到遠(yuǎn)處隱約傳來下人們走動的聲音,郁綾從自己的思緒里抽身,早早等在老夫人的門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