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ma，我的畫板沒拿?！狈饺綉烟ь^看他。

    紀(jì)澤蘭牽著他手往前走：“不拿了，下次mama再給你買?！?/br>
    畫板上有他剛畫好的“春天”，以那天飄香滿園的梔子花和黎川奔跑的身影為靈感。

    他畫得很用心，想要在下次見到黎川哥哥時把畫送給他。

    “可是……”

    紀(jì)澤蘭緊張地四處探望著，然后她蹲下來，近乎神經(jīng)質(zhì)地捏著他手：“冉冉，你難道想一直過這樣的生活嗎？”

    方冉懷搖了搖頭。

    “那就閉嘴，然后安靜地跟mama走。”

    悶雷陣陣回蕩天際，方冉懷不再作聲，大步跟上紀(jì)澤蘭的步伐。

    今天是和譚玉珍約定的日子，她要去海濱，帶著方冉懷從此消失在北川。

    工作日的下午，方卓正在分公司上班，直到晚上才會回來。

    這是機會，也許是唯一的機會。

    街邊，偶有飛馳而過的汽車濺起污水，皆數(shù)灑落在母子二人身上。

    紀(jì)澤蘭看了眼手表，把方冉懷往身后拉，希望借此能替他擋住風(fēng)雨。

    十分鐘過去，譚玉珍并沒出現(xiàn)。

    “mama……”等著也沒事做，方冉懷心下涌出一個想法。他扯了扯紀(jì)澤蘭衣袖，“我可以跑回去拿畫板嗎，我保證很快的，很快就回來?！?/br>
    紀(jì)澤蘭心里的不安一點點放大，她的頭發(fā)被徹底淋濕，一縷縷貼在臉上。

    譚總?cè)绽砣f機，現(xiàn)在北川又下著大雨，她沒能準(zhǔn)時趕到也在情理之中。

    而且……

    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小靈通。譚總當(dāng)初說過，就算臨時有什么變動也會及時讓助理聯(lián)系，只要沒打電話，就說明她一定會來。

    她深深吸了口氣，緊緊握住方冉懷肩膀，手在微微發(fā)顫：“mama幫你去拿，你在這里等著譚阿姨。你認(rèn)識譚玉珍阿姨吧？黎川哥哥的mama。你一定要仔細(xì)看清楚了，千萬不能錯過，知道嗎？”

    “mama馬上回來?！?/br>
    轟??！

    紀(jì)澤蘭身影消失在轉(zhuǎn)角處時，空中隱約閃過一道白光，緊接著，一聲春雷炸在方冉懷耳邊。

    他被嚇得心臟狂跳，還記得紀(jì)澤蘭的囑咐，于是拖著行李箱走到路邊，試圖看清譚阿姨的車。

    可是暴雨天可見度太低，他看見的是馬路中的一片朦朧。

    一輛公交車緩緩?fù)Ｏ拢腥藫u搖晃晃下了車。

    是方卓。

    他不僅提前回了家，還渾身都是酒味。

    方冉懷心里頓時警鈴大作，經(jīng)驗告訴他，這個時候的爸爸不能和mama碰面，否則mama又會被打的！

    “……你、你怎么在這兒？”方卓打了個酒嗝，眼神在看見行李箱的瞬間變得狠厲。

    轟?。?/br>
    雷聲掩蓋住方冉懷的驚叫，他反應(yīng)極快地避過方卓的拳頭，然后向家的方向飛奔而去！

    要告訴mama，要帶她逃走！

    這是方冉懷唯一的想法。

    摔倒了就又爬起來，他不在乎疼痛，只是害怕自己不能再跑快一點。

    在這瞬間，他開始后悔，不想要畫板，也不想見到黎川哥哥。他只想和mama一起離開這里。

    淚水噴涌而出，和雨水混合。

    ——“譚總，您說我去海濱，是正確的選擇嗎？”

    落日完全沉沒之時，方冉懷終于看清了黎川稚嫩的臉。

    他站在譚玉珍身邊，垂眸靜靜看著方冉懷。

    “感受不會騙人。你感到了氣憤和悲傷，想要逃離……這些情緒都是真實的。如果拿不準(zhǔn)主意，就依照你的感受去做選擇?！彼犚娮T阿姨這么說。

    黎川像個小大人般點點頭表示贊同，然后悄悄靠近他，一雙大眼睛炯炯有神：“別害怕，以后遇到困難就來找我吧。”

    意識回籠，首先感受到的便是貫穿整個大腦的耳鳴聲。

    方冉懷緩緩睜開眼，覺得自己渾身又燙又軟，連開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醒了？”

    黎川抱著電腦坐在沙發(fā)另一頭，看樣子他已經(jīng)工作了很久，此刻正疲倦地取下眼鏡按摩著眼眶。

    天早就黑了，方冉懷心下一驚，緊接著就想起身。

    黎川隔著被子拍了拍他的小腿：“行了別折騰了，已經(jīng)給你請過假了，今天好好休息吧。發(fā)著燒還硬抗，你就往死里造你身體里那點白細(xì)胞吧。”

    把靠墊墊在方冉懷后背，又架著他胳膊幫他坐起來，黎川端來一杯溫水：“把這杯都喝了。粥已經(jīng)做好了，我去熱熱，今晚多少也得吃點，吃了才能吃感冒藥。”

    一杯溫水下肚，方冉懷覺得自己身體器官也跟著重新開始工作。

    大腦開始正常運作，他又回想起剛剛夢里人小鬼大的男孩，覺得黎川從小到大幾乎沒變樣。

    思及此，他一個沒控制住竟直接笑出了聲。

    “你笑什么？”黎川被他盯得莫名其妙，手撫上他額頭，“燒傻了？水杯給我。”

    方冉懷乖乖照做，卻在黎川準(zhǔn)備起身時精準(zhǔn)鉤住他手指。

    一股溫?zé)岬挠|感滑進(jìn)他指間，如靈活的小蛇一般纏住他無名指。

    沒用什么力度，但卻讓他瞬間沒了行動的力氣。

    像是觸電一樣，黎川渾身上下都起了雞皮疙瘩。

    “不要走?！狈饺綉验_口，聲音沙啞。

    客廳只開了一盞小夜燈，昏黃燈光將兩人影子拉長。

    墻上滴答作響的鐘表聲和空調(diào)外機的運作聲還在持續(xù)著，此刻黎川很慶幸客廳還不是那么安靜，起碼能微微掩蓋住他躁動的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