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漾又溫婉地笑了笑，“皇姊說的是。”

    突然，司徒清淙劇烈咳嗽起來，像一只脫離了水源，呼吸困難的小魚來去撲騰。

    兩個人方才從談話中醒過來，司徒清瀟立刻抱起來幫他順氣，司徒清漾則跑去打開門叫喊，“御醫(yī)！御醫(yī)??！”

    外室輪值的宮人立刻去東暖閣通知御醫(yī)，三個御醫(yī)來的也迅速，一個從司徒清瀟手中接過司徒清淙，司徒清淙咳嗽得面色赤紅，幾人一同跪在床榻前查看，司徒清瀟擔(dān)憂地看著，一旁的司徒清漾更是焦急。

    片刻后，鄭御醫(yī)起身，也臉色難看，焦急地叮囑，“長公主，榮王的情況愈發(fā)嚴重了，藥物的劑量必須重新調(diào)整，一會臣差人煎藥之后送來，您再立刻讓榮王服下。”

    司徒清瀟也擔(dān)憂，但卻穩(wěn)住了心神，用自己懂得的醫(yī)理詢問，“可是需要改以清熱解毒為主的藥物？”

    鄭御醫(yī)回，“是的。剛開始時，肺衛(wèi)受邪，采用的是疏風(fēng)清熱為主，佐以利濕的方法，如今邪熾，氣營，邪毒閉肺，邪陷心肝，而且榮王咳癥加重，當治以開肺化痰，清熱解毒。開始時選用了公英、連翹大青葉、紫草等藥物，如今換為知母、石膏、黃芩、黃連等物調(diào)節(jié)劑量，也可以佐以牛蒡子、甘草，利咽祛痰?！彼D了頓，“長公主，恕臣直言，您最好做好最壞的打算，水痘病癥一向是生死參半，更何況，榮王殿下還年幼，病癥延遲了兩日醫(yī)治?！?/br>
    司徒清瀟看他，眼神鋒利，“你們只管盡全力救治，其他的不必多言。”

    鄭御醫(yī)年老，歷經(jīng)大風(fēng)大浪，卻陡然在這個眼神中體會到了皇家威嚴，立刻噤聲退下了。

    最后由御醫(yī)去煎藥，自己則是拿起手邊上午差人在公主府找來的醫(yī)書翻看，仔細閱讀，想要尋找一些水痘相關(guān)有用的知識與藥方。

    室內(nèi)只余兩人，司徒清漾照看在司徒清淙身側(cè)，看著他的模樣，她本蒙著面，只余一雙柔美的杏眼在外面，于是眼眶含淚，淚眼迷蒙，更顯我見猶憐，“淙兒若是有事，我也無法獨活了。”

    司徒清瀟的眼睛停在正在翻閱的那行醫(yī)書上，她聲音低了些，“人生在世，還是要為自己而活。”

    “是么？”過了許久許久，直到司徒清瀟目光已經(jīng)回到醫(yī)書上，以為這個話題早已過去時，那邊才傳來輕飄的兩個字。

    “那，皇姊，倘若攝政王不在了，皇姊可還會獨活么？”

    夏日暑熱，司徒清淙咳嗽過的額頭冒著虛汗，司徒清漾拿著絲綢團扇對著司徒清淙輕輕扇動，眼睛沒有離開司徒清淙，她的側(cè)臉在燈燭下忽明忽暗，聲音輕輕的，開口卻令司徒清瀟瞳孔驟然放大，萬分驚詫。

    第147章裂痕

    司徒清漾看司徒清瀟震驚又防備的眼神, 笑得純真又無害，“皇姊莫怪我多嘴。柔嘉不及皇姊博學(xué)多聞，卻也讀過幾本書, 倒也是有些眼力的, 實在是生了好奇之心, 一時嘴快，不想冒犯了皇姊，皇姊千萬莫怪?！?/br>
    “柔嘉可是聽聞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了？”司徒清瀟并不覺得司徒清漾久居深宮, 更未曾多與自己和司徒云昭深交，便能有如此眼力。

    “皇姊多心了。外面怎會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如果有什么風(fēng)言風(fēng)語, 皇姊每日身在宮中, 又怎會不知。只是柔嘉見攝政王與皇姊相處，眉目含情, 不似尋常關(guān)系?！彼就角逖桓鄙酚薪槭碌哪? 單膝跪拜下來, “實在不是存心冒犯皇姊, 求皇姊見諒?！?/br>
    司徒清瀟神色沒有半分放松, 眉頭緊鎖, 嚴肅又正色地看著對方的頭頂。她不能松開這個口, 即便對方是自己的meimei, 哪怕是一個久居深宮，不爭不搶的meimei，她也不能放松警惕。哪怕對方是一個對司徒云昭有所企圖的meimei，她也不能為了宣示主權(quán)而松口, 哪怕她想這么做。

    窗外門外風(fēng)言風(fēng)語，自己一旦松了口, 就如同板上釘釘，司徒云昭走到今日離皇位一步之遙，因為身世與沒有軍功在身，已經(jīng)承受著朝野上下不少非議了，如果與自己的事情傳出，英名，清譽，這皇位之路，就真的毀于一旦了。

    “柔嘉實在多心了，你我同為司徒一族，又怎會不明白攝政王與我們是何關(guān)系，何來你所想的那樣?！彼就角鍨t的聲音冷淡如常，看不出一絲破綻。

    司徒清漾看司徒清瀟沉默又肅然的冷淡模樣，輕輕笑了笑，翩然站起身來，微微低頭福身見禮，“看來的確是柔嘉多心了，既然是沒有的事，也合該是柔嘉多嘴，皇姊，”司徒清漾抬起眼來，語氣柔順，“柔嘉久居深宮，見識短淺，心直口快，皇姊莫怪。柔嘉覺得，即便如今大齊民風(fēng)開放，攝政王也到底還是未嫁的女子，皇姊還是要注意，千萬莫毀了女子的清譽?！?/br>
    司徒清瀟蔥白的玉指收緊，搭在醫(yī)書上的指尖泛白。

    七日后，御書房。

    許都督坐在椅子上，目不斜視。而孟太尉支棱著腦袋，嘖嘖稱奇，“瞧瞧，主上，您這眼底的青黑，您這幾日怕是還未有長公主休息得好呢。究竟是長公主去照顧榮王，還是您去照顧榮王了。不過好在，這小榮王總算脫離了生命危險，水痘也消了大半，您也別總擔(dān)憂著長公主了。主上，這長公主雖好，您可不能醉心沉溺于情愛，不管我們了。”孟太尉官至一品，與司徒云昭多年相交，時而還是敢調(diào)笑兩句的。即便身邊不少人都反對，但孟太尉還是很看得上司徒清瀟的，一句勸諫反對之言都不曾說過。自然也因為他也對許子期一往情深，他自己清楚，情感之事，旁人多說無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