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裳雙手抱胸靠在門邊看了陣，突然大步?jīng)_向她，把箱子里她疊好的衣服扯出來，胡亂丟到床上。

    “哪需要帶那么多衣服，你要去多久，接到人直接長途站買張票不就回來了？”

    趙鳴雁無奈望向她，“總得陪老娘住幾天，她一年到頭都見不到我?guī)状巍！?/br>
    “那我前面三十幾年都沒見過你呢！你一生下來，你們倆就大眼瞪小眼，我的時(shí)間哪有你們多？”白芙裳質(zhì)問。

    “你乖嘛。”趙鳴雁哄她，“我給你帶老家的土特產(chǎn)?！?/br>
    “誰稀罕?！卑总缴哑沧欤蝗蝗匪拇笸萺ou，“我看你就是想跑?！?/br>
    趙鳴雁失笑，“我能跑到哪里去，我要回來的，我的命脈都捏在你手里呢，孩子的學(xué)校，我半個(gè)月的工錢，你早就牢牢捏住我了?！?/br>
    說到這里，她忽然有些難過。

    很多很多年之后，趙鳴雁也驚詫自己當(dāng)時(shí)的未卜先知。

    “我哪里會(huì)跑，我又能跑到哪里去，我還怕你不要我呢?！壁w鳴雁沖她哀戚一笑，“你哪天要是把我掃地出門了，我才是一點(diǎn)辦法也沒有?！?/br>
    “我為什么要把你掃地出門？”白芙裳又用力捶了她一下，“你信不過我？”

    她睫毛下凝聚出nongnong的哀傷，盡管白芙裳曾無數(shù)次向她承諾：我不會(huì)不要你。

    “我拿你沒辦法的。”趙鳴雁把她扯亂的衣服撿起來重新疊好，“你要是真的不要我，我能拿你怎么辦?！?/br>
    第 38 章 小狗進(jìn)城

    江飲一大早就起來了, 蹲在后院井溝邊洗了臉?biāo)⒘搜?，把昨晚剁好的青菜混著棒米面制成雞食，舀在雞食槽里, 趁著雞們吃飯, 從雞窩里偷了兩顆蛋。

    她點(diǎn)火燒灶，先把蛋煎出來，跑出房子跳到院墻邊柴堆上去看, 外婆已朝小路盡頭那棵大核桃樹下拐來了。

    跳下柴堆, 江飲進(jìn)屋往開水里下了兩把掛面, 煮七分熟的時(shí)候丟把洗凈的青菜下去，大碗端出來, 簡單做了兩個(gè)碗底，拌些昨晚的剩菜，面撈起端到院子里的小木桌上。

    她再次跳到柴堆上去看, 外婆正站在劉麗麗家門口跟劉麗麗她媽說話。

    “外婆！外婆！”江飲扯著脖子喊：“吃飯啦！”

    外婆“哎”一嗓子, 健步如飛朝家跑來。

    她們家院壩掃得很干凈，雞們在靠墻的圈里吃飯, 人在門前的水泥地上吃飯, 旁邊一棵桃子樹快長到房頂，桃子還掛青, 吃不得。

    “你媽今天要回來了, 你東西收拾好了吧。”外婆問。

    江飲咬著面條輕輕點(diǎn)頭, 等嘴里吃食全咽下, 才發(fā)現(xiàn)胸口不小心濺了一小塊辣椒油, 她跳起來就要去洗, 外婆叫住她，“你吃完才洗, 萬一又濺上?！?/br>
    “對哦?！苯嬌敌?。

    “憨頭憨腦的?！蓖馄耪f她：“到了城市里，還不得被人欺負(fù)死?！?/br>
    “不會(huì)有人欺負(fù)我的?！苯嬚f。

    “好好讀書，掙大錢，以后把你外婆也接到城里去享福?！蓖馄虐阉肜锏募宓皳谱?，“跟你媽去城市里吃香的喝辣的，剩下這半個(gè)蛋給我得了?！?/br>
    江飲問菜葉子要不要，外婆說不要，江飲又給她夾了兩箸面。

    外婆說：“你看看，我欺負(fù)你，你都不知道，還上趕著?！?/br>
    江飲還是傻笑，“外婆不是欺負(fù)。”

    吃完飯江飲收拾了碗筷，去后院水井邊洗衣服，她揪住襟前一小塊布料，肥皂擦擦，舊牙刷來回磨蹭兩下，手掬了水淋干凈，那塊油點(diǎn)子就沒有了。

    只是水濕了衣服貼到胸口和肚皮，感覺冰涼涼的，她又找了塊干毛巾洇洇。

    身上這件袖子帶兩個(gè)花邊的短袖是上個(gè)星期外婆帶她去集上買的，她覺得樣子有點(diǎn)土，但外婆說好看，她暫且相信，今天mama要來接，她就穿這身去。

    洗完了衣服，江飲還不走，蹲在水井邊對著井口說話。

    現(xiàn)在家家都通自來水了，她們家也不例外，但她還是習(xí)慣用井，洗衣裳洗菜都用井水。外婆說這口井跟她有緣，她從小就愛對著它講話。

    井口半米多深，四四方方，上面天然一塊凸出來的石頭為它遮擋雨水和塵泥，江飲把腦袋伸到井里去。

    “小井，我就要走啦，我mama要接我到城里去讀書啦，我會(huì)想你的，你也要想我呀！”

    小井馬上就答應(yīng)她了。

    “想我呀——”

    “我呀——”

    “呀——”

    井中細(xì)小的回聲。

    “好，一言為定?！苯嫳奶荛_。

    趙鳴雁來得很快，江飲胸口那塊水印子還沒干透她就來了，同行還有個(gè)漂亮阿姨。

    簡直漂亮得不像話，頭發(fā)長長的，皮膚白白的，眼睛大大的。

    江飲害羞，躲在房子里不敢出來，那時(shí)她不知道，像這么漂亮的，鳳凰路八號別墅里還有一個(gè)。

    “小水，過來。”趙鳴雁沖江飲招手，“來跟你小白阿姨打招呼?！?/br>
    江飲掩著胸口那塊濕漉的水印子慢吞吞挪過去，小白阿姨摸摸她的頭，轉(zhuǎn)臉跟趙鳴雁說話：“跟你長得真像?！?/br>
    不止是臉貌像，還有同出一轍的憨傻勁兒。

    “衣服怎么濕了呢。”白芙裳手指輕輕撫過她胸口那小塊水印子。

    “就干了?！苯媯?cè)身身子躲，兩只耳朵紅起來。

    白芙裳掩著嘴唇“嚯嚯”笑，“趙鳴雁，你看你女兒，她看她耳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