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裳自然要過問她的去向，還有錢的來路。她閉口不言，逼急了就發(fā)火，那段時間她們常常吵架。

    “她說了很多傷人的話，說我跟mama是一伙的，她不是mama親生，讓mama少管她的事……”

    來到走廊盡頭，江飲按下電梯，門很快打開，電梯里有一對情侶。

    礙著外人在，昆妲閉嘴，退后一步，半邊身子藏到江飲背后。

    從五樓到一樓，期間陸續(xù)有人進(jìn)來，都是大包小包行李的外地游客，她們不斷后退讓出位置。

    出電梯，來到酒店大堂，昆姝遠(yuǎn)遠(yuǎn)看見她們，朝身邊老k點了點下巴，老k起身向酒店前臺走去，辦理退房。

    “你看她現(xiàn)在，混出頭了，同行這幾個男人都是她的手下，她動動手指，努努下巴，就能調(diào)兵遣將?！崩ユг诮嫸系驼Z。

    走到近前，昆姝起身相迎，笑容溫柔和煦，一如高原上明燦的太陽，“睡得好嗎？”

    “還行?！崩ユУ?，小幅度聳肩。

    車輛再次啟程，離開雅江，繼續(xù)318國道，老k開車，中途在三千米海拔紀(jì)念路碑前留影，之后翻越剪子彎山埡口，打起精神行駛過一段灰塵漫天的盤山老路，前方路況逐漸變好，風(fēng)景也更為大氣遼闊。

    深秋季節(jié)，山坡是深褐色，遠(yuǎn)遠(yuǎn)能看見山上散布的小黑點，是吃草的牦牛。

    還有用白色涂料書寫的藏語，江飲拍了照片，拿去問副駕的老k，他也不知道什么意思，胡扯說“歡迎光臨”。

    過卡子拉山埡口，前面就是理塘，天氣詭異，晴空也飄起雪花。

    有太陽雨，自然也有太陽雪，這是高原地區(qū)常常發(fā)生的自然現(xiàn)象。

    昆姝還特意停車讓昆妲在路邊玩耍，雪色稀薄，落地便融化，昆妲舉著手機(jī)四處拍照，昆姝把車上的礦泉水發(fā)給同樣坐在山石上歇腳的騎行客。

    上午出發(fā)晚了一個小時，盤山路又堵車，昆姝開車穩(wěn)，卻慢，中午沒地方吃飯，江飲的雞蛋和k哥的饅頭派上大用場，午飯大家蹲在路邊解決。

    只是都沒吃太飽，昆姝說下午到理塘再好好吃一頓。

    后半程換老k來開，他速度快很多，轉(zhuǎn)方向盤像轉(zhuǎn)核桃。他已經(jīng)熟悉這里的路況。

    到理塘是下午三點，停好車，路邊隨便找家餐館吃飯，等菜期間，昆妲和江飲坐在飯店外的塑料凳上曬太陽，昆姝去買了兩頂遮陽帽回來。

    “紫外線強(qiáng)，下車還是戴上帽子，別把臉曬傷了?！崩ユ褍身斆弊铀偷嚼ユ媲埃屗x，“喜歡哪個顏色。”

    兩頂帽子顏色款式都是一樣，昆妲偏頭，眨巴眨巴眼睛，呆住。

    昆姝“哼哼”笑起來，“逗你玩呢。”

    “切，幼稚。”昆妲接過帽子扣在腦袋上。

    江飲說謝謝jiejie，昆姝說不用謝，轉(zhuǎn)身走進(jìn)飯店，昆妲捏著帽檐不住回頭看。

    “她變化還真大。”昆妲擺正腦袋，帽子往上抬了抬，使帽檐不必遮擋視線，“她以前可不是這樣的?！?/br>
    江飲說你以前也不會做飯。

    “那倒是?！崩ユз澩?，“也許因為我們都長大了?！?/br>
    之前講到一半的故事現(xiàn)在有機(jī)會續(xù)上，昆妲問講到哪兒了，江飲說不是親生的。

    “哦對，她跟mama吵架，說不是mama親生的?！?/br>
    還住在儷川郊外的老小區(qū)時，白芙裳就做了一本賬，決心承擔(dān)責(zé)任，把大橋坍塌事故遇難者和家屬的姓名、電話以及住址都編輯成冊，要以個人名義對他們進(jìn)行補(bǔ)償。

    后來她意識到自己根本沒有能力辦成這件事，本子準(zhǔn)備在海上扔掉，被昆姝攔下。

    昆姝把賬本拿走，說她是長女，她來還。不是因為昆志鵬，而是那些無辜受牽連的苦命人。

    “昆姝說不是mama親生的，是實話，也是氣話。”

    “我們欠一屁股債，而我的工資每個月都沒得剩下，mama身體又不好，家里的主要經(jīng)濟(jì)來源是她，我那時候年輕，不懂事，因為她謀財?shù)姆绞蕉啻钨|(zhì)問她，沒少挨她揍?！?/br>
    還清達(dá)布的錢，昆姝給白芙裳換了套大房子，她很努力復(fù)制從前繁華景象，房子門前帶個小院，讓白芙裳能在院子里散步和種花，安心養(yǎng)病。

    白芙裳在院子里開辟了土地，嘗試種植蔬菜，昆妲偶爾也幫忙照料。

    昆妲說：“那時候mama常常提到趙姨，說自己不會種菜，但常?？蹿w姨種花，想來兩者之間應(yīng)該是存在共通之處的?！?/br>
    “我們種韭菜、辣椒、蔥和大蒜，我們還學(xué)會做飯，昆姝不常回家，每次回來也都不打招呼，mama手忙腳亂給她做飯，我們吵起來，也是因為做飯?！?/br>
    白芙裳種的韭菜長得很好，突發(fā)奇想給昆姝做韭菜盒子，奈何廚藝不精，呈現(xiàn)效果也欠佳。

    “她很挑剔，筷子在碗里翻，說不會做就別做，浪費糧食。我生氣，跟她理論，她又拿不是親生來說事，讓我們省點力氣，別拍馬屁了?！?/br>
    “我那時候真想不明白，她為什么總要把場面弄得那么難看。我問她，既然不是親生，你為什么要管我們家的事，留在美國繼續(xù)念書，做你的華爾街精英不就好了？”

    話起頭，沒有一場瘋狂的歇斯底里，難以收場。

    那是她們吵得最兇的一次。

    “說吵架也不準(zhǔn)確，應(yīng)該是我單方面挨罵。她問我，是有錢支付船費，還是能給mama買來治病的藥，給mama換大房子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