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睡著的。二十分鐘后，寢室里就只能聽到低而勻的呼吸聲了。

    整個下午一直在睡的桃菀沒有睡意。

    她在黑暗里看了一會兒江蓉蓉的睡顏，又轉(zhuǎn)過眼去看上鋪的床底。

    女生們默契地都沒有表現(xiàn)出來。但是她知道，她們是故意繞開她的傷心事，沒有提到周海航的。

    這種沉默的關(guān)懷除了讓桃菀感激，也讓桃菀生出些唏噓。

    她想，周海航應(yīng)該已經(jīng)聽說了她生病的事。

    畢竟她和他，和這個寢室的女生們都是一個專業(yè)。

    江蓉蓉正義感強(qiáng)，又很關(guān)心自己，她應(yīng)該很難不去找周海航質(zhì)問他為什么要讓自己待在雨里。就算她不去，其他幾個女生多半也會告訴周海航自己因?yàn)槭俚拇驌粼谟昀锎桨l(fā)燒，會讓他來看看自己。

    既然她們絕口不提周海航三個字，那就說明周海航一定沒有任何態(tài)度上的軟化，她和他之間不會再有任何回轉(zhuǎn)的余地。

    桃菀的嘴角勾起個笑來。

    這是她的習(xí)慣，即便已經(jīng)從丑女變成了美女，也沒能改掉的習(xí)慣——因?yàn)榇蠹叶颊f她哭起來特別丑，因?yàn)榭奁饋淼乃龘?jù)說很嚇人。每次想哭前，她總會下意識地想要把嘴角往上提一提，作出個笑的模樣。

    ……她的密匙真的碎了。

    她唯一的初戀，真的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原來幸福這么難。

    原來愛和被愛這么不簡單。

    原來人不是只要變美了就能夠獲得幸福。

    原來就算得到了他人的愛，這愛也會在某個剎那變得破破爛爛。

    原來就算真心喜歡一個人，也未必能給到對方想要的愛……

    好難啊。

    真的好難……

    手臂放在眼睛上，以閉眼的動作壓下淚意。桃菀催眠著自己，告訴自己：睡吧，別想了。是時候該睡了。

    是因?yàn)樵谏?？還是因?yàn)槌粤送藷幍木壒誓兀?/br>
    桃菀沒一會兒就感到了倦意。

    她的意識開始下沉。從最開始輕而緩的下沉，到突然間失速般的墜|落。

    咕嘟咕嘟——

    有透明的氣泡從腳下飛起，經(jīng)過自己的身邊，往上飄去。

    桃菀望著距離自己越來越遠(yuǎn)的天光，意識到自己沉入了一片海里。

    這是一片很深很深的海。

    海水冰冷刺骨，又因?yàn)闆]有光線照入其中而濃黑如墨。

    從人類心理學(xué)上來說，此刻桃菀應(yīng)該感到壓抑。

    奇怪的是，“行走”在這片海中，桃菀卻有種回歸到羊水中的平靜。

    咕嘟嘟——

    氣泡滾滾，氣泡后游過一串長相稀奇古怪的魚群。

    有珊瑚叢在海水里如巨樹般生長，它們居然散發(fā)著一種桃菀以人類的眼睛從未見過的虹光。

    啊……原來這不是自己的視野。

    桃菀忽然間頓悟：這是某個人、不，是某個非人存在的記憶。

    第026章 站在你這邊26

    深海之下存在著一座巨大的宮殿。

    起初, 桃菀也想將這座宮殿形容為“城市”。但很快，她就發(fā)現(xiàn)這里更適合被稱作“宮殿”。

    因?yàn)槿绻浅鞘校敲闯鞘欣飸?yīng)該會有高低錯落的建筑群。建筑群里會有整潔美觀的市中心, 豪華奢侈的富人區(qū), 也會有狹窄逼仄、破舊骯臟的城中村。

    但是這座龐大的宮殿不是這樣的。

    住在這里頭的生物似乎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這里到處都是巨大精美的廊柱，處處都有震撼壯觀的建筑群。

    如針般簇立的尖塔, 塔頂上精美的裝飾，柱狀建筑物頂端層層疊疊的薄扇形結(jié)構(gòu)……這一切都和洛夫克拉夫特在《瘋狂山脈》里描述的一樣。

    桃菀不用猜也知道這里是哪里了。

    這是南極洲的深海里，是修格斯為古老者開拓的巨石迷城中。

    咕嘟——

    有觸手劃開了海水，原來是巨大的柱狀怪物

    從桃菀身邊經(jīng)過。

    祂有著五角星形狀的腦袋，身上生著一種古怪的、能讓祂飛起來的膜翼。粗壯的觸手類似海百合的腕，修長、強(qiáng)健, 比人類的四肢更加靈活, 也比人類的四肢更加有力。

    盡管在桃菀的眼中, 這怪物比異形更恐怖，祂嚇得她想大聲尖叫，拼命后退。奈何桃菀現(xiàn)在不是在現(xiàn)實(shí)里, 而是在記憶中。

    對于那雙注視著這些巨大的怪物從她身旁經(jīng)過的眼睛來說, 這些怪物并不恐怖，甚至崇高而美麗。

    ——是啊, 誰會認(rèn)為自己的神、自己的主是恐怖又丑陋的存在呢？

    在弱小而無能的祂眼中，主便是最崇高、最圣潔也最美麗的存在。

    主就是祂、就是祂們的一切。

    于是桃菀理解了：這是林煦陽……是林煦陽成為“林煦陽”之前, 作為修格斯的記憶。

    修格斯起初是沒有意識的。

    祂們和機(jī)器人一樣, 不會感到勞累, 沒有作為生物的情緒與感情。祂們只是專注地完成著自己的使命——為祂們的主建設(shè)屬于主的國度。

    最初是在海里, 隨著主們君臨陸地，主的國度也延伸到了地上。

    一座座宮殿般、神廟般的建筑拔地而起, 輝煌、雄偉，比地上的一切都要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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