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楊枝說她沒事了，但慕留認(rèn)為她的酒勁還沒過去，因為她絮絮叨叨的，有來有往的，比她話最多的時候還要多，語氣也和平常不一樣，有點可愛，像她十四五歲的時候。

    “不知道?！蹦搅襞浜系鼗貞?yīng)。

    “是表面帶點麻的，最甜?！?/br>
    “巴黎的超市賣枇杷嗎？”

    “不賣啊，超市里全是蘋果，金蘋果，青蘋果，紅蘋果，粉紅蘋果，嘎拉蘋果，”楊枝的嘴越撅越高，“最不喜歡吃的就是蘋果…啃土豆一樣…”

    慕留看著她的模樣，低聲笑了出來，笑著笑著，他想起了一件事。

    慕留語氣一凜，質(zhì)問道：“那你高一的時候怎么總給我送蘋果？”

    楊枝皺著眉，“我什么時候給你送蘋果了？”

    驀地，慕留臉上笑意全無，一言不發(fā)。

    片刻之后，他冷著嗓子問：“楊枝，你跟誰說話呢？”

    視線分毫不差地照進(jìn)楊枝的眼睛，像是在強(qiáng)迫她，或者是乞求她，讓她好好看看他。

    楊枝遂了他的愿，揚(yáng)起脖子，端詳起眼前這張男人的臉。她從眉毛看到眼睛，從鼻梁看到嘴唇，仔仔細(xì)細(xì)地辨認(rèn)了很久，不知道最后從這張臉上找出了誰的眉和誰的眼。

    她低下了睫毛，微微嘟起嘴，無聲地念了兩個字。

    第36章 036

    可是慕留不愿意放過她。

    聲音仿佛從很遠(yuǎn)的地方飄過來, 只為了找她要一個名字，“楊枝。”

    楊枝抬起了頭。

    她笑吟吟地看著身邊人，雙唇微微打開, “程唯?！?/br>
    慕留坐在椅子上一動未動，只有胸腔的起伏逐漸明顯，仿佛有什么東西困在其中, 要叫囂, 要出來。

    他手里拎著一瓶未開封的純凈水, 是餐廳服務(wù)生送給他倆的。慕留抓著瓶口，一圈防滑紋在虎口越陷越深，細(xì)棱嵌進(jìn)

    rou里也渾然不覺。

    咔噠。

    一道短暫的聲響穿破了寂靜, 慕留留下瓶蓋, 把水瓶遞給楊枝，淡淡地說道：“喝點水, 可以稀釋酒精?！?/br>
    為了不碰到慕留的手, 楊枝握住了瓶底，接過來, 喝了幾口，繼續(xù)道：“程唯——”

    “再喝點。”嗓子結(jié)了冰。

    “程唯昨天問了我，為什么今天要請你吃飯, ”楊枝終于講出了一句完整的話, “我回答說，因為之前在波士頓，你幫我講了題。”

    慕留僵直的眼神終于有所松動。

    他蹭地把水提回來，幾下擰緊了瓶蓋, 攥在手里，“所以呢？”

    楊枝不想把話說得太明白, 于是點到為止，“所以，這頓飯，還有后面那頓飯，我算請完了，行嗎？”

    “不行，”慕留的目光把她鎖了個牢靠，“楊枝，你在那裝模作樣地說要在巴黎請我吃飯，就沒想過真有那么一天？”

    “楊枝女士?！币粋€護(hù)士來叫她了。

    “是我，”楊枝站了起來，對慕留說道，“你怎么知道我沒想過？”

    我又不是你。

    這一句她沒說出口，因為說出口就是冤枉了慕留，只要是他答應(yīng)她的，他都做到了，剩下的，他什么也沒答應(yīng)。

    楊枝跟著護(hù)士走了進(jìn)去，慕留緊隨其后，默不作聲，腳步異常輕盈。

    楊枝說明了情況，護(hù)士給她做了個簡單的檢查，認(rèn)字?jǐn)?shù)數(shù)，測心率，測血糖，無名指指腹被扎得生疼。

    檢查完畢，護(hù)士表明一切正常，讓楊枝多飲水，多休息，以后不要空腹喝酒，順便給她開了張?zhí)幏?，讓她有需要的話預(yù)約體檢。

    楊枝點頭，“好的?！?/br>
    護(hù)士又看了看房間里的另一個人，他自始至終守在床邊，椅子也不坐。

    她同樣用法語囑咐慕留：“讓她多喝水，好好休息?！?/br>
    慕留眨巴了兩下眼。

    “他不說法語?！睏钪忉尩?。

    “啊，”護(hù)士露出一絲詫異，“他聽得那么認(rèn)真，我以為他會說呢。”

    慕留猜到了意思，用英語說：“我會學(xué)法語的?！?/br>
    護(hù)士還是用法語鼓勵他：“那加油啊?！?/br>
    慕留：“……”

    不學(xué)，堅決不學(xué)。

    從醫(yī)院出來，慕留打了個車，說要送楊枝回家。

    “還是你想吃點東西再回家？”

    “直接回去?！?/br>
    楊枝早就想好了，她要回家煮泡面。

    將近零點，環(huán)城大道上車輛稀疏，司機(jī)肆意加速，超過了在軌道上緩慢行駛的電車。

    楊枝坐在后排，問身旁的慕留：“你明天幾點的飛機(jī)？”

    “早上十點?！?/br>
    “從哪個機(jī)場飛？”

    “戴高樂?！?/br>
    “那你還是要早一點出發(fā)?！?/br>
    “嘖，又要趕我走？”

    “是路上可能會堵車。”

    “然后怕我走不成？”

    ……真欠，好心當(dāng)成驢肝肺。

    楊枝朝慕留伸出了手，啪，啪，啪，在他胳膊上不客氣地連打了三下。

    “楊枝，”慕留把胳膊抬到她眼前，呈罪證似的，“你打了幾下？”

    “要不是因為你那三杯酒，我怎么會暈倒？”

    慕留認(rèn)下指控，點了點頭，“數(shù)數(shù)挺清楚的，應(yīng)該是不暈了，3456乘以4567等于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