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其名有點(diǎn)語重心長的意思，“我勸他勸不動，試著跟你說幾句吧，你倆見一面不容易，他來之前熬了好幾天的大夜，就為了這次能回來。其實(shí)你也知道他這人什么樣，他道德感特別強(qiáng)，不愿意做出格的事，也當(dāng)不了第三者。所以，你倆這次能不能好好聊聊？行還是不行，你給他一個準(zhǔn)話唄？”

    “我為什么要給他準(zhǔn)話？”

    劉其名被問住了，“啊？”

    楊枝看著他，“我想要準(zhǔn)話的時候，他沒給我，我為什么要給他？”

    “不是，什么時候？高中？那你要他怎么給——”劉其名也講不清，“算了，你倆說吧，我別說了。”

    慕留回來的時候臉上有點(diǎn)紅。

    他坐下，轉(zhuǎn)過頭，叫她的名字：“楊枝?！?/br>
    楊枝瞧向他，“怎么了？”

    “我好像有點(diǎn)醉?！?/br>
    “看出來了?！?/br>
    她還以為他去表演動耳朵了。

    “你帶薄荷糖了嗎？”

    “沒有?！?/br>
    “那你給我剝個橘子?！?/br>
    楊枝以為自己聽錯了，“什么？”

    慕留一字不差地重復(fù)了一遍，“那你給我剝個橘子?！?/br>
    “？不剝?！?/br>
    “那你給我倒杯水?！?/br>
    “？”

    楊枝想把慕留推給劉其名，可是劉其名已經(jīng)跑去別桌聊天了。

    看在慕留剛才給她倒水的份上，她提起茶壺，給他倒了一杯。

    慕留拿著水杯，終于不說話了。

    還不如她呢，楊枝心想，她喝醉了只是暈倒，他還要使喚人。

    可能是聽見了楊枝的碎碎念，慕留又出聲了，“你的盤子呢？”

    楊枝一臉戒備，“你要干嘛？”

    慕留往她的盤子里看了一眼，有她剝下來的龍蝦殼。

    他朝楊枝伸出胳膊，手心朝上，語速拖沓，“我去給你扔垃圾。”

    “……什么呀，”楊枝把他的手拍下去，“喝醉了就去睡覺?！?/br>
    “那你陪我回家?！?/br>
    楊枝覺得慕留是進(jìn)程序了，不管輸入哪個口令，最后都要執(zhí)行在她身上。

    一旁的陳琢早就樂得合不攏嘴，對楊枝說道：“慕留好像真的喝醉了，你倆要不打車回去吧？”

    楊枝妥協(xié)了。

    再不妥協(xié)，她怕慕留做出更要命的事，大庭廣眾之下，他可能不怕丟人，但是她害怕。

    楊枝和朋友們一一道別，帶著慕留上了出租車。

    車一啟動，慕留閉上眼睛，腦袋向楊枝的肩膀倒下去，一睡不醒。

    車廂安靜，楊枝的腦子里響起了劉其名的話。

    慕留可能不是喝醉了，是困了。

    她不動聲色地垂下了目光。

    男人長長的眼睫毛紋絲不動，睡臉安詳。

    楊枝想起來，上次看見他閉上眼睛，也是在一場婚禮之后，那一天，他也穿著西裝。

    第63章 063

    慕留在旁邊熟睡, 楊枝收到了邵嘯的微信。

    他問她明天早上要不要一起喝個咖啡。

    楊枝現(xiàn)在的很多習(xí)慣都是從高中遺留下來的，也可以說是從別人身上學(xué)來的，比如早起, 吃薄荷糖，保持合理距離的同時和異性好友正常社交，還有程唯經(jīng)常跟她抱怨的一點(diǎn), 總是把感情放在第二位, 或者更后面。

    可是這次的邵嘯不在合理距離之內(nèi)。

    她不是未經(jīng)人事的小女孩了, 她知道邵嘯想問什么，無非是她和程唯的關(guān)系，未來的打算, 要不要回北京, 如果回北京的話，以后常聯(lián)系。

    她不需要這樣的聯(lián)系, 尤其是最近。

    她只想要絕對的清凈。

    楊枝把手機(jī)舉到慕留的視線范圍之上, 回復(fù)道：【這次沒時間了，下次去北京, 我請你】

    慕留睡了半個小時，頭枕著楊枝的肩膀，腿蜷縮在狹窄的后座, 胳膊落在身體兩側(cè), 全程沒動地方。

    車快開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楊枝喊了他一聲：“慕留?！?/br>
    慕留看起來睡得沉，醒得卻很快，腦袋蹭地擺正了。

    眼睛睜開了, 腦子還沒有，天色這么黑, 小區(qū)就在前面，楊枝又在身邊，只能是他們晚自習(xí)放學(xué)以后。

    那雙向來清亮的眼睛發(fā)了懵，呆呆地看著身邊人，“咱倆的車呢？”

    楊枝也懵了，“什么車？”

    “咱倆的自行車呢？”

    這是什么酒后胡話。

    “沒了?！彼龖?yīng)道。

    車一停，到了。

    街景一如從前，慕留低頭看著自己的西裝褲子，意識回到了正確的時間和地點(diǎn)，眼神逐漸清明。

    他和楊枝下了車，步伐緩慢地走進(jìn)了小區(qū)。

    楊枝和慕留都穿了深色的長大衣，穿堂的冷風(fēng)一刮，不約而同地裹緊了外套。

    “我是不是壓到你了？對不起?！?/br>
    “沒事，你好一點(diǎn)了嗎？”

    “好多了?！?/br>
    “你喝了幾杯？”

    “一杯，白酒?！?/br>
    他們說著無關(guān)緊要的話，一步一步，走上了之前的路。

    晚上九點(diǎn)，幽靜的小路點(diǎn)著白色燈光，樹枝落了葉，只有常綠灌木列在兩排，迎接一對闊別已久的男女。

    兩道影子依舊細(xì)長，卻變了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