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羞辱。我對晝夜投入了那么多精力那么多錢，就被貶得這么一文不值?！?/br>
    “但他們至少認可我們倆。直接開口融兩千萬不那么容易，最后能搞定他們，肯定不是因為產(chǎn)品，是因為我們兩個人?！?/br>
    他們和投資人主要的分歧就在于小眾社交的功能性，在短視頻和直播的風口下，兩個人堅持做優(yōu)質內(nèi)容和匹配社交看起來“過時”。菲利普的lovedate的確已經(jīng)融資過b 輪，且b 輪有三家資本公司聯(lián)合注資，可見直播火熱到何種程度。簡兆文當然知道風口的好處，而匹配交友這一塊，他是一可當百的算法工程師。就算再怎么解釋晝夜有自信打破社交格局在流量陣地搶出一塊，投資方依舊盯著“直播”和“視頻”不放。最可笑的是在陸家嘴的一次，對方直接壓到150萬，譏笑晝夜完全不值得被投資。雷正電腦轟地一扣，第一次沒有表現(xiàn)出足夠的禮節(jié)：“開什么玩笑？看到我們兩個人嗎？啟動資金就是七百萬，一百五十萬，我現(xiàn)在就在陸家嘴天橋討飯，都比這個數(shù)字多。”

    出了陸家嘴雷正打車回浦西鉆進了日料店，對著壽司師傅悶聲吃了金槍魚大脂和十四貫壽司，吃完長出一口氣：“我還有錢，不融資了也沒有關系。”

    “開什么玩笑，又不是一點機會都沒有，到現(xiàn)在了怎么是你在退縮?，F(xiàn)在晝夜要做大絕對不是靠自己的錢?！?/br>
    “士可殺不可辱?！?/br>
    “沒那么嚴重?！焙喺孜目傆X得自己和雷正對調(diào)了，以往沉不住氣的是自己。

    雷正捋了一下頭發(fā)，喝完最后一口酒：“我最開始見面時以為你是個愣頭青，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你最大的優(yōu)點是心理素質好得令人發(fā)指?！?/br>
    “產(chǎn)品自信怕什么?！?/br>
    一直戴著帽子的雷正在投資公司基本不戴帽子。簡兆文暗自揣測，他也許有一點點的緊張。雷正最初決定來晝夜時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會這么用心，現(xiàn)在幾乎到了共進退的程度他還是有點感動。雷正是一直對晝夜的每一步都理智，看起來又有些游離的人，簡兆文一直想不通雷正突然認真的契機，也許是被舉報那次洗禮了他，畢竟雷正一向是深居簡出又厭倦世俗，和監(jiān)管部門打交道算是把自尊心挖出來踩在腳底。這個時候捏住雷正的手告訴他一定都會好起來太過矯情，而簡兆文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沒有那么糟糕?！?/br>
    最后決定投資的有兩家公司，全都看中了簡兆文和雷正的才華，也愿意相信大城市中產(chǎn)用戶巨大的變現(xiàn)能力，而兩家的條件不同——前一家1500萬融資，要求占有20%的股份；而后一家同意2000萬的融資，但一年內(nèi)利潤要做到500萬，否則第二年占有股份從20%變?yōu)?0%。

    太刺激。簡兆文和雷正雖然表面不動聲色，眼神卻都變了。兩個人開著車吵了一路，兩種投資人都罵了一通，坐在辦公室關起門來開始抽煙。

    社交領域從來都是叢林法則，巨擘帶著巨大的流量從上而下收割并購，碾殺無特色的冷門小卒；成為革命者自下而上需要的不是有特色，而是看準風口打進下沉領域占領流量池野蠻生長。有特色的小眾軟件注定只吸引特定群體，“特色”是雙刃劍，是棱角銳利到忽略短板，是無法成為木桶蓄水成池的，先天的基因缺陷。平穩(wěn)的路就休想破局，想知道算法社交前景究竟如何，只能豪賭。雷正拿帽子往臉上一扣，橫在沙發(fā)上裝尸體，簡兆文走出門撥通喻之美的電話——聽聽聲音，心里好歹可以穩(wěn)一點。

    “喂？”

    “我他媽這輩子都不想和投資人打交道了。”

    “結束了？”

    “還沒呢，談妥了簽合同后面審核到賬至少也三個月?，F(xiàn)在需要對賭。我和雷正都心里癢癢，但是不敢輕易下決心，畢竟公司到現(xiàn)在還有那么多員工，我們倆不能輕易做決定。”

    “明白?！?/br>
    “不聊這個。問你哦，你還有什么沒實現(xiàn)的愿望嗎?！?/br>
    “突然問這個干嘛?！?/br>
    “好奇唄，你是我女朋友，問問不行？”

    “大膽一點的可以嗎?！?/br>
    “當然可以?！?/br>
    “我想修復老車，帶跳燈的豐田86，留給自己；再給我爸修復一臺老桑塔納?！?/br>
    “為什么？”

    “頭文字d啊，以前我在駕?？搭^文字d，晚上閑著沒事就漂移玩，耽誤學業(yè)。我爸從我上初中就喜歡桑塔納，一直沒錢買?，F(xiàn)在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特別喜歡的新車了，這大概是我記得的他唯一魂牽夢縈的車。”

    “奇怪，你不喜歡新車？”

    喻之美隔了一陣才開口，看樣子真的想認真解釋：“真的情懷黨都是修復舊車的，我也有喜歡的新車啊。車圈里的大佬都是坐擁撲克一樣的牌照，找喜歡的車收藏，自己有車廠修復，每輛車從廢車到新生都是蛻變?？上н@都不是什么能實現(xiàn)的夢想了，中間隔著好幾層工序，找車、找零件、噴漆、修復，而且排放不達標，車牌都上不了……你也說了，不值得，所以說是大膽的夢想。但是因為難實現(xiàn)就總是想試試。你問這些干嘛？”

    “就是想提醒自己，人生總得有點大膽的想法，膽子不大就下不定決心?！?/br>
    “喂，簡兆文，別拿我改車和你融資比，這沒有可比性……”

    簡兆文卻把喻之美的電話掛了，鉆進會議室和雷正在白板上開始做年度規(guī)劃。整間會議室煙味太重開始告警，保安循著監(jiān)控而來，推開門就聽見里面的兩個人一邊咳嗽一邊說：“賭就賭，誰怕誰？大不了傾家蕩產(chǎn)！”

    溫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