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像是浸了油柑果，酸澀幾分，只剩甜意，姜晚笙慢慢輕扯起唇角，終于揚(yáng)起了笑容。

    耳邊的小貓叫聲若隱若現(xiàn)。

    喵喵喵——

    這次，煩躁一掃而空。

    姜晚笙突然意識到，也許患有分離焦慮癥的不止這只小奶貓，還有對于祁琛離開總是不安的自己。

    以及，祁琛還是那樣地聽話。

    她的小狗，他從未變過。

    第33章 百分百09

    姜晚笙裹緊羽絨服, 連招呼都來不及打，一刻不猶豫地沖進(jìn)漫天大雪中。

    冷風(fēng)卷著小雪顆粒旋轉(zhuǎn)打在臉上，落在溫?zé)崞つw的剎那融化, 濕潤了眼睫。她不甚在意地擦了擦，三步并作兩步, 往祁琛的方向跑過去。

    她太著急也太激動了，沒看路，中間還因?yàn)樽竽_踩到右腳差點(diǎn)一個踉蹌摔倒。

    還好最后穩(wěn)住重心, 堪堪沒有跌進(jìn)積雪里。

    姜晚笙就此停住腳步, 后怕地拍拍胸口, 才緩好呼吸, 抬眼時發(fā)現(xiàn)祁琛已然走到自己面前。

    他的傘過分傾斜，將她完全遮掩在陰影里。

    冰涼的雪花仍在飄落, 卻被隔在一傘之外, 好似一個安全屋的存在。

    姜晚笙眨了一下眼，和他對視。

    “跑什么, 差點(diǎn)摔倒?！逼铊〕洞綔\淺笑了聲，他單手撐著傘，另一只手很輕地幫她撣了撣肩膀上的雪水。

    然后他從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副手套, 羊絨毛, 粉嫩嫩的顏色, 遞給她，“戴上?！?/br>
    姜晚笙下意識拒絕：“家里沒多遠(yuǎn)就到了，不用了吧。”

    “冷。”

    他回過來的話語言簡意賅, 手依舊定格在半空, 透著堅(jiān)持。

    姜晚笙撅嘴，嘀嘀咕咕嘟囔道：“哪有多冷啊……”

    話才說完, 氤氳的霧氣順著寒風(fēng)撲在鼻息，她不受控地哆嗦了幾下。

    生理反應(yīng)讓她沒辦法逞強(qiáng)。

    姜晚笙老老實(shí)實(shí)接了過來，低頭將手套戴好，而后捋了捋，邊晃悠兩下邊展示給他看，“喏，可以了吧。”

    祁琛垂眼看她，“嗯”了聲，說：“走吧，回家?！?/br>
    “等等?！苯眢腺康睾白∷?。

    祁琛側(cè)眸，還沒等他問出怎

    么了，就看見女孩踮起腳尖，伸手隔著毛茸茸的手套也幫他撣兩下肩頸處彌留的白雪。

    她靠得很近，呼吸幾乎纏上他的。

    祁琛喉結(jié)上下滑動，定在原地沒動，目光落在她濡濕的睫毛間隙，那里有亮晶晶的光暈在來回跳動。

    他不自禁地失神了幾秒。

    直到姜晚笙收回手心，很滿意地發(fā)出一聲：“好了，我們回家吧。”

    在這時，祁琛的思緒才被徹底拉了回來。

    他眼神里閃過幾分晦暗不明的情緒。

    轉(zhuǎn)瞬即逝，被他藏掩得很好，粗神經(jīng)的女孩根本無法捕捉到。

    “好。”祁琛斂起視線，回道。

    … …

    風(fēng)雪雖大，但好在距離不算太遠(yuǎn)，兩人很快就走到家。

    張媽和吳媽在門口等著，她們摟著姜晚笙進(jìn)了屋內(nèi)，別墅里的暖氣開得很足，門一打開就是撲面而來的溫軟和暖烘烘，滿身冷冽寒意隨之消散。

    空氣上方飄散著一股濃郁的飯菜香味，溢滿了鼻尖。

    姜晚笙嗅了嗅，都沒進(jìn)廚房就能準(zhǔn)確猜出來：“是不是山藥牛rou湯??？”

    張媽和吳媽相視一笑，口吻皆是寵溺：

    “晚晚鼻子真是尖，一聞一個準(zhǔn)?！?/br>
    姜晚笙咽一口口水，已經(jīng)過了飯點(diǎn)好久，她肚子咕咕叫餓得不行，撒嬌道：“可以開飯了嘛，好餓?！?/br>
    說完就要抬腳往餐廳走。

    還沒走兩步，又被拉了回來。

    張媽扯著她的手臂，說：“先去沖個熱水澡，你這才從雪地里回來，小心受涼?！?/br>
    姜晚笙癟癟嘴，還是想先吃飯，她垂眼看了看自己身上，干悶悶的也沒有被淋濕，哪里會生病。

    反駁的話才到嘴邊，不及她說出口，耳邊倏地又聽到身后的吳媽抬高聲音發(fā)出“哎呦”一句。

    原先想說的話被這一打岔囫圇個吞咽回去。

    姜晚笙關(guān)注點(diǎn)就此轉(zhuǎn)移，她回頭望怎么回事。

    就見吳媽面對祁琛低呼：“你怎么身上都濕了，快把衣服換下來，看著就冷?！?/br>
    姜晚笙聽到這話的同時，循聲把目光落在祁琛的身上，才發(fā)現(xiàn)他半邊身子都濕透了，水汽并攏在一塊滾落，洇出大片潮跡。

    不是挨靠她的那一側(cè)，而是靠近傘檐的那側(cè)。

    她愣怔在原地，懵懵地垂下眼簾瞥看自己身上，又看了看角落里那把并不足以罩牢兩個人的雨傘，瞬間明白過來——

    祁琛把暴風(fēng)雪中的遮蔽分了大半給她，只留下一點(diǎn)給他自己。

    吳媽和張媽還在嘮叨地碎碎念，祁琛本人倒是不以為意。

    他脫掉最外側(cè)的羽絨服，只剩一件高領(lǐng)黑色毛衣，隨手抽出壁櫥上放著的紙巾，壓緊洇濕的地方擦了擦，聲音無波無瀾：

    “沒事，一會就干了?！彼暰€越了過來，對著姜晚笙說，“不是餓了？吃飯吧?！?/br>
    姜晚笙盯著他烏黑的瞳仁好幾秒，忽地心情變得非常差，她皺緊鼻尖，連帶著五官都擰在一塊。

    “什么叫沒事，洗完澡再吃飯。”她語氣帶著莫名的氣性，不耐煩地催促，“冷死了，我也要去沖個熱水澡?！?/br>
    見祁琛不動，她瞪他，“快點(diǎn)啊，別耽誤我吃飯！”

    這次撂下話后，她徑直轉(zhuǎn)身，別別扭扭地先一步上了樓。她走得很快，耳邊回蕩的都是肚子的低低叫聲。

    聞言，吳媽怔了怔，對眼前的狀況困惑不解，詢問道：“晚晚怎么突然生氣了？”

    張媽搖搖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只當(dāng)小公主又鬧脾氣了，沒在意。

    不過她突然想到另一件事。

    回頭驀地問祁?。骸靶¤。鲩T的時候我不是給了你兩把雨傘嗎，怎么只有一把。”

    祁琛的目光還停留在女孩的背影上，盯得很牢，直到她的身形徹底消失在視野里，才緩緩收回。

    唇角弧度很輕地勾出弧度。

    他舔了舔發(fā)干的唇角，淡然回應(yīng)：“那把是壞的，所以扔了?！?/br>
    張媽下意識“啊”了聲。

    她眉眼有片刻的凝滯，語氣帶著疑惑：“壞了？怎么會呢？那把是新買的——”

    話沒說完，祁琛忽而開口打斷。只有幾個字，聲線沉了下來，些許暗啞。

    “是壞的?！?/br>
    口吻平靜但又不容置疑，他垂眸睨下來，“您記錯了?！?/br>
    威懾力和氣場不是這個年紀(jì)能夠散發(fā)的。

    窗戶沒關(guān)進(jìn)，幾縷寒風(fēng)順著縫隙擠了進(jìn)來，張媽不知是凍的還是怎地，舌頭突然打結(jié)在一塊兒，好半天沒說出話來。

    無言僵持片刻。

    反應(yīng)慢半拍似的，張媽遲鈍點(diǎn)頭。

    祁琛收回目光，他喉結(jié)滾動，黝黑的瞳孔里讀不出任何多余情緒。

    嗓音再次恢復(fù)到平常一貫的疏冷與禮貌：“我先上樓，辛苦您做飯?！?/br>
    … …

    姜晚笙今天胃口很好。

    飯桌上，她一口氣喝了兩碗湯，連飯都比平常多添了半碗。

    看她吃得香，阿姨很高興，邊幫她盛湯邊感慨：“小琛去集訓(xùn)的這個星期，我們晚晚都沒好好吃飯?！?/br>
    聞聲，祁琛停下筷子，抬眸看了一眼。

    姜晚笙被他看得有點(diǎn)莫名心虛，她肩頸坐直，小聲反駁：“哪有……我每天都吃得很香啊……”

    阿姨聽出來她不好意思了，沒再作聲只是和藹地笑了笑，然后側(cè)頭問祁琛要不要再盛一碗湯。

    祁琛示意不用了。

    阿姨又說：“姜總今天打電話過來，讓我告訴你一聲明天會有記者來家里采訪，讓你提前準(zhǔn)備一下?！?/br>
    祁琛稍頓，語氣依舊平和，溫聲回：“好?！?/br>
    相比較之下，姜晚笙的反應(yīng)更大些，她動作幅度很大地撂下碗筷，不開心地嘟囔：“怎么又采訪啊，沒完沒了了。”

    自從祁琛住進(jìn)姜家后，姜承赫幾乎是過一段時間就找記者來和祁琛做一次訪談，對資助做一系列追蹤報(bào)道。

    每次的采訪安排幾乎是通知式下達(dá)，從不詢問祁琛的意見，好像這就是他應(yīng)該做的一樣。

    事實(shí)上，所有人其實(shí)都是這樣想的。

    這個世界上，有付出相對應(yīng)就會索求一定的回報(bào)和價值，成年人世界想得會更明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