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五章 你變了

    “不用說得這么可憐。”韓瑞微笑道：“我又沒有拒絕的意思?！?/br>
    如意輕輕笑了，仿佛如釋重負(fù)似的吁氣，隨即好奇問道：“韓公子，這是要去哪里呀？”

    “準(zhǔn)備回家?！表n瑞說道：“恰好，送我一程吧。”

    也沒有多問，如意欣然答應(yīng)，收拾了下車廂，待韓瑞上車之后，立即揚鞭驅(qū)馬，香車輕快平穩(wěn)，激起陣陣輕塵。

    透過車簾，望了眼在陽光下，顯得雄渾壯觀的長安城，韓瑞的眼睛多了幾分堅定，馬車悠悠，疾行數(shù)里，城墻消失在眼簾，韓瑞隨之將注意力放在車廂之中，隨意瀏覽，發(fā)現(xiàn)盡是精美的絲綢彩緞，還有其他零零星星的珍珠玉飾。

    手指在禮物之間掠過，韓瑞久久不語，心里自然也有一些想法，不久之后，到了地方，韓瑞下車，招呼仆役出來，把車上的物事搬到廳里。

    韓瑞神情平淡的說道：“如意，回去稟報太子殿下，禮物我盡數(shù)收受了，待他納妃之日，再當(dāng)面向他致謝?！?/br>
    如意應(yīng)聲，待仆役把車上的物事搬空，與韓瑞閑聊幾句，也告辭而去，揮手作別，韓瑞走回廳中，吩咐仆役清點禮物，列出單子，也好分類安排置放。

    適時，錢緒聞訊出來，望著滿廳的禮品，其中的華貴精美，坊市少見，觀察片刻，連忙拉著韓瑞走開幾步，輕聲道：“二十一郎，龍紋鳳繡，怕是犯了禁忌?！?/br>
    “叔父放心，這是宮里賜下的，作為納征之用，平時妥善收藏，不示外人就是了?！表n瑞寬慰幾句，就把這件事情交由錢緒處理，自己卻返回房中，合上門扉，推開窗戶，望著庭院幾株依然青翠的松柏，心情舒暢之極。

    仿佛撥開了云霧，見到了皎潔瑩白的月亮，清明的月華透亮心底，韓瑞一陣安寧平靜，什么迷茫、茫然，全部成了浮云，隨風(fēng)散去。

    在箱柜之中，翻出了筆墨紙硯，韓瑞取來清水，慢條斯理的凈手，拭干，隨之鋪開廉價的箋紙，引了幾滴清水到硯臺之中，又執(zhí)了塊墨錠，輕慢研磨起來，轉(zhuǎn)了數(shù)十圈，待到硯內(nèi)的墨汁顯得油墨烏漆，芬芳亮澤，這才罷手。

    收拾妥當(dāng)，再次凈手拭干，韓瑞執(zhí)筆蘸墨，左手?jǐn)啃?，右手懸腕，醞釀了片刻，筆尖落于紙上，揮灑自如，工整寫了八個字，隨波逐流，推波助瀾，似乎是突破了瓶頸，字體中規(guī)中矩之余，又有些飄逸之氣，多了分內(nèi)斂深沉。

    察覺出來自己的書法大有長進(jìn)，韓瑞心情舒暢，覺得如果可以保持下去，再過二三十年，說不定自己也能成為一代書法大家，帶著點兒自得的心情，韓瑞擱筆欣賞片刻，隨手抽來，沒有絲毫珍惜之意，如同廢紙般揉卷成團，扔到蔞中。

    好像沒有了寫字的興致，收拾筆墨紙硯，韓瑞來到房中角落，見到幾個沾了灰塵的箱子，臉上不覺得有些愧疚，輕輕吹了口氣，灰塵彌漫，可見箱子好久沒有動過了。

    取來巾布，韓瑞仔細(xì)清理箱柜，抹凈灰塵，凈手之后，才鄭重的打開箱蓋，里面整齊的堆砌著一卷卷書冊，這些都是虞世南多年以來的心血結(jié)晶，贈予韓瑞觀閱，卻是沒有想到，他的一片好意，居然使得明珠暗投，寶物蒙塵。

    自嘲了番，韓瑞拿起了孝經(jīng)，來到席案之前，攤卷于案，跽坐下來，仔細(xì)觀閱，頗有些溫故而知新的意味。

    此后幾日，仿佛是洗盡了鉛華，韓瑞推辭了所以宴會邀請，閉門謝客，專心讀書，聽聞這個消息，自然是有人相信，有人懷疑，反應(yīng)不一，或覺得韓瑞年少成名，卻不忘于學(xué)，難怪才華如此出眾，或認(rèn)為這不過是韓瑞推托的借口，持才傲物的表現(xiàn)。

    紛紛擾擾，韓瑞充耳不聞，倒是虞世南，從韓晦那里聽到這個消息，十分高興，又送來好幾箱書卷，而且托人送話過來，韓瑞想讀什么書，盡管開口便是，那種語氣，好像只要韓瑞開口了，就能給他弄來似的。

    這倒不是夸大之詞，縱然虞家沒有，但是皇宮里肯定不缺，虞世南身為秘書監(jiān)，本來的職責(zé)，就是管理天下的書籍，什么珍本、孤本、絕本，甚至是原本，都可以借得出來，只不過是沒有必要罷了。

    潛心學(xué)習(xí)，總是讓人忽略了時光的流逝，一晃，就是太子納妃，李承乾婚宴之日，若不是韓晦的提醒，韓瑞恐怕會疏忘了此事，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更衣?lián)Q裝之后，帶著幾個仆從，乘車向長安城行去。

    進(jìn)了城門，韓瑞發(fā)現(xiàn)，坊市之間，披紅掛彩，好像都在舉辦喜事，一路行去，家家戶戶，都是如此，尋思片刻，韓瑞也恍然明白，這也是天朝的傳統(tǒng)了，帝王的紅白之事，都與天下百姓息息相關(guān)，或普天同慶，或普天同悲，從來不會在意，他們實際的心情如何。

    不過，現(xiàn)在看來，他們至少也是有些歡喜的，穩(wěn)坐車中，韓瑞觀察城中百姓的反應(yīng)，忙碌著在屋檐上懸掛彩帶鮮花，臉上掛著笑容，真誠而純樸，不像是故作開心，房前屋后，一些頑童揮舞著彩帶，嬉戲打鬧，更增添幾分喜慶的氣息。

    韓瑞不認(rèn)為，李承乾會有這樣的威望，多半是看在李世民的情面上，百姓才會有這樣的表現(xiàn)，畢竟在位的幾年，李世民勵精圖治，勤政愛民，使得百姓度過了起初幾年的辛苦日子，近些年來可謂是風(fēng)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特別是在天子腳下，更是安享太平。

    百姓是純樸的，卻也沒有想象中的愚昧，自然清楚是誰帶來這些變化，也自然希望可以長期保持下去，怎么可能不衷心擁戴李世民，而今他的兒子成親，自然積極響應(yīng)官衙的號召，盡些綿薄之力，舉手之勞。

    就在韓瑞猜測百姓心理之時，馬車來到景風(fēng)門前，緩慢的停了下來，韓瑞掀開簾布，卻發(fā)現(xiàn)這里集聚許多香車步輦，衣飾華麗的權(quán)貴，不過在這個時候，他們卻沒有與往常一樣，高談闊論，寒暄客套，而是沉默寡言，態(tài)度親和的接受皇城軍衛(wèi)的檢查。

    皇城宮門側(cè)邊，有幾個禮官，跪坐伏案，手中的筆不停抄寫，記錄慶賀的權(quán)貴名字，以及送來的賀儀，累得膝蓋生疼，手腕酥麻，汗流滿面，卻也顧不上休息，抹拭，其中的辛苦，又有誰人清楚。

    讓幾個仆奉禮而去，韓瑞手執(zhí)漆金請柬，走到宮門之前，任由軍衛(wèi)搜查，一身簡單寬松的儒袍，根本藏不了什么物事，確認(rèn)請柬無差，軍衛(wèi)也樂得輕松，揮手讓韓瑞通過，自然有個宮女迎了上來引領(lǐng)。

    皇城極廣極闊，上次而來，由延喜門而進(jìn)，恰好可以直接通往東宮，韓瑞只是觀望到了其中一角，現(xiàn)在由景風(fēng)門進(jìn)來，看到的卻是朝廷各個司職的官署，青磚黛瓦，飛檐斗拱，成排成幢，清一色的建筑，與田間的菜畦地相似，整齊分明，氣勢不凡。

    這個時候，官署之中，偶有幾個小吏留守，抬眼觀望宮女引領(lǐng)進(jìn)來的權(quán)貴，眼睛里透出羨慕，其余的正官副職，已經(jīng)提前到達(dá)承天門，準(zhǔn)備參加宴會。

    速度也不算慢，幾經(jīng)拐彎抹角，眼前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片空曠的地方，甬道寬敞，可以容五十匹快馬并排馳騁而過，光滑平整的磚石鋪墊地面，高聳厚實的城門，布滿了釘刺，透出閃閃寒光，凜然的氣息展現(xiàn)無疑。

    城門的旁邊是圍欄白柱，漢白玉石上，紋刻著各祥云瑞獸，形態(tài)逼真，栩栩如生，一群身穿朱紫章服，頭戴冠冕的權(quán)臣爵貴，聚于其中，三五成群，談笑風(fēng)生，其下，卻是地位稍有不如的達(dá)官貴人，盡管兩者僅差幾步，他們卻不敢逾越，充分顯示高官貴族，上下有別，等級分明之相。

    另外的一邊，卻是身穿鈿釵禮服的貴婦少女們，裝束打扮講究之極，風(fēng)采迥然，各種美麗的顏色鮮艷奪目，再加上金銀絲繡鑲嵌，愈加顯得炫人眼目，衣裳裝飾的圖案，鳥獸成雙，花團錦簇，祥光四射，生趣盎然，真可謂一派大氣飄逸、華麗絢爛。

    與官員權(quán)貴相似，卻有些不同，貴婦齊聚的地方，盡管也有高低之分，但卻不明顯，而是按照關(guān)系的親疏遠(yuǎn)近，或者容姿的美丑，又或者心情好壞……女人比較感性，誰又能猜測得出她們的心思，反正，也是大圈子，小圈子，散于各處就是了。

    舉步而來，見到這個場面，韓瑞一陣眼花繚亂，找不到相識之人，頗是躊躇，就在這個時候，不遠(yuǎn)處傳來銀鈴般的清脆笑聲，引起了眾人的注意，韓瑞循聲望去，只見一群花枝招展的少女之中，鄭淖約如同盛開的雪蓮，秀雅的容姿，若有淡淡光華，令人矚目。

    韓瑞也沒有遲疑，神態(tài)自若的走了過去，在幾個閨蜜的推擠下，鄭淖約神情似有幾分欣喜，又有幾分羞赧，纖步盈盈，迎了上來，眾目睽睽之下，兩人走近了，不約而同，仔細(xì)端詳對方，輕輕笑了。

    “沒變，依然是那么風(fēng)姿卓然。”韓瑞笑道，完全把眾人投射而來的目光，當(dāng)成了天邊的浮云，固然存去，卻沒有理會的必要。

    鄭淖約也是如此，美眸盈潤，輕聲道：“你卻變了?！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