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李靖的禮物

    韓瑞愕然止步，見到李希音漸行漸遠(yuǎn)的身影，最終還是沒有再追行上去，站了片刻，嘆氣而去，回到驪山下的草集市，取回青驄馬，疾行而去，心情頗為復(fù)雜，回到茅屋，簡單沐浴，躺下就睡，直到第二天午時，才迷糊醒來。

    不用再參加什么宴會，感覺極為暢快，解決了午餐，錢緒找上門來，商討搬遷新居的事宜，該怎么籌辦，舉行什么儀式，祭拜各路鬼神，諸多繁瑣細(xì)節(jié)，對此，韓瑞只有點頭聽從的份，沒有說三道四的資格。

    接下來幾日，在錢緒的安排下，韓瑞的主要精力，就是集中在搬家的瑣事上，偶爾也到新豐探望賀蘭楚石，見他日益康復(fù)，也放下心來，有時也與一幫同齡少年吹噓玩笑，增進(jìn)交情，或者到虞世南府上拜訪。

    不過自從決定修撰經(jīng)義之后，虞世南似乎變得極其忙碌，仿佛整天都在外面奔波，拜訪了幾次，卻總是撲了空，偶爾碰見，還未聊上多久，虞世南敷衍似的勉勵幾句，就匆匆忙忙出門去拜訪哪個大儒了。

    沒有多少煩惱事，日子也過得蠻悠閑自在的。

    “哎呀，過得這般快活，真是讓人……憤怒?！睆膰颖O(jiān)請假回來的錢豐，見到韓瑞無所事事、悠然自得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猶如江河波濤一樣，洶涌澎湃。

    想想自己，在國子監(jiān)伏案苦讀，清心寡欲，連加餐都要偷偷摸摸的，唯恐讓監(jiān)中博士、助教發(fā)現(xiàn)，才幾日功夫，就已經(jīng)消瘦得不成模樣，韓瑞卻好，享盡美味佳肴，輕輕松松，聲名就在王公權(quán)貴之中廣為流傳，兩相對比……呸，和他比，分明是給自己找不自在。

    “你沒見我辛苦的時候?！表n瑞訴苦道：“大宴小宴，接連不斷，天天宴飲，沒個消停，如同醉生夢死，當(dāng)時我甚至聞到酒味，就要作嘔，休養(yǎng)了幾日，好不容易才恢復(fù)過來?！?/br>
    “沒有那么悲慘吧？”錢豐表示懷疑。

    “凡事都有個度，比如三哥你，一頓能吃五碗，若是再給你盛半碗，你還能吃得下去嗎?！?/br>
    聽到韓瑞打的比方，錢豐毫不猶豫，點頭說道：“自然，在國子監(jiān)待了幾日，別說五碗，就是六七碗，都不成問題?！?/br>
    韓瑞頓時無語，望了眼錢豐，難怪沒見清減，反而胖了不少。

    “好了，你們兩個，別在屋里磨蹭，快些出來上車，準(zhǔn)備起程?！卞X緒在外面揚聲叫道，韓瑞與錢豐兩人，連忙站了起來，卷好席子，擱回榻上，收拾了些零碎，走出房門，轉(zhuǎn)身望著清靜素雅的茅屋，不免得有幾分感慨。

    “什么時候有空，再過來住幾天?！卞X豐提議道，或許是住了許久，仿佛忘記這是虞世南的屋子，潛意識中把它當(dāng)成自己的家了。

    韓瑞微微點頭，打量片刻，轉(zhuǎn)身上了馬車，笑著說道：“三哥，走吧，去看新宅子，特意給你留了間大屋，又讓木匠給你量身制做了張大榻，絕對會讓你滿意的。”

    “這才夠義氣嘛?！卞X豐笑逐顏開，爬上了韓瑞的馬車，卻堅決不與父親錢緒同車而坐，免得又發(fā)生意外。

    “出發(fā)……”一聲令下，幾輛馬車直馳而去，蹄聲陣陣，激起一路煙塵，很快就到了驪山附近的新宅，與前幾日有些不同，宅院墻壁重新粉刷了遍，綠葉成蔭，白墻黛瓦，或許是心理作用，韓瑞覺得分外順眼。

    “我的大屋在哪里？”錢豐有幾分迫不及待，以他的體形，住在國子監(jiān)的宿舍中，的確有些勉強(qiáng)，倒不至于睡不下，就是有些拘謹(jǐn)，不夠舒坦。

    “里屋……”韓瑞笑道，領(lǐng)著錢豐，就要往里面走，卻給錢緒攔了下來。

    “等等，先安靈、歸火，再進(jìn)去。”錢緒說道，指使一個仆役，捧著韓瑞雙親，以及祖父牌位率先入宅，供奉起來，再點燃幾支清香，立于牌位之前，同時擺放好各樣祭品，等待韓瑞前來叩拜。

    仆役在內(nèi)宅小祠堂忙活，外面也沒有閑著，在錢緒的指示下，其他仆役連忙把柴米搬到廚房，寓意有財?shù)秸?，興旺、紅火之意，見到忙得差不多了，錢緒取來一把香，約莫有二十一支，燒紅點亮，遞給韓瑞，笑道：“二十一郎，進(jìn)去拜四角，與土地、灶君，四方神明打個招呼，求得庇護(hù)，家宅平安?！?/br>
    韓瑞接香，舉步朝院門走去，旁邊仆役，連忙簇?fù)矶?，口中呼著多子多福，財運亨通，平步青云，金玉滿堂之類的吉祥祝詞，這個時候，前院一陣嘩嘰啪啦的響，卻是幾個仆役在燒爆竹，注意，這真是在燒竹子，不是放鞭炮。

    以前，韓瑞真是不清楚，原來在唐代，逢年過節(jié)燒的爆竹，真是砍幾節(jié)大毛竹來燒，畢剝的聽響，以辟惡鬼，卻不是后世那種硝煙彌漫的鞭炮。

    感嘆自己孤陋寡聞之余，韓瑞也不耽擱，直接越過前院，走進(jìn)大廳，立于中央，對著虛無飄渺的神靈禱告起來，隨之繞著大廳四角，拜了幾拜。

    反正廳中四角，都擺放有各樣的祭品，拜了插香就行，具體是什么含義，韓瑞也懶得打聽，拜過四角之后，在錢緒的引領(lǐng)下，又拜了土地、灶君之類的各方鬼神，最后來到內(nèi)宅偏角的小祠堂內(nèi)，恭敬頓首，給祖宗牌位上香。

    一通繁文縟節(jié)下來，費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算是宣告完成，韓瑞著實是松了口氣，渾身的熱汗也沒空抹拭，就給興沖沖的錢豐拉住，叫嚷著去觀賞他的大屋，可惜，錢緒適時打消了他們的妄想，事情還沒有解決，祭拜之后，搬家才算是正式開始。

    席榻案牘，羅帳絲衾，一件接著一件，慢慢騰騰的搬了進(jìn)來，應(yīng)該怎樣擺放，布置，也是非常有講究的事情，與風(fēng)水有關(guān)，容得不半點馬虎，已經(jīng)請教過陰陽先生，錢緒心中有數(shù)，指揮若定，有條不紊，但是也折騰了許久，直到下午，才勉強(qiáng)布置妥當(dāng)。

    這個時候，韓瑞與錢豐兩人，都有些筋疲力盡的感覺，哪里還有觀賞宅院的心情，匆匆用膳，微躺小憩了片刻，才恢復(fù)了點精神，錢豐興致勃勃，立即拉著韓瑞轉(zhuǎn)了幾圈，把宅第里外都看盡了，興趣才稍減，又給另外的事情引開注意力。

    “二十一郎，不錯哦，這么多人送來喬遷賀禮?！蓖鴿M屋子的錦盒，依稀聞到熟悉的酒香，錢豐兩眼放光，興奮說道：“拆開看看吧。”

    都不等韓瑞答應(yīng)，錢豐就自己動手，扒開一個禮盒，里面果然是壇美酒，錢豐垂涎欲滴，隨手扯開蓋子，舉壇就飲，就在這時，一支毛筆疾駛而來，直接朝他的額頭飛去。

    啪，聽音辨位，錢豐敏捷躲開，笑嘻嘻道：“阿耶，就知道你會來這招?！?/br>
    哼，錢緒心情不錯，懶得與他計較，滿面笑容，提醒道：“二十一郎，剛才忙不過來，各家送來的禮物也沒空記錄，現(xiàn)在就列個單子吧?！?/br>
    韓瑞自然沒有意見，人情世故，禮尚往來，人家送禮，總是要還的，只是遲早而已，列個單子，也可以作為日后回禮的依據(jù)，這種做法，韓瑞不想評價，不過在千百年之后，依然如故，可見其存在的道理。

    “鄭家，十萬錢，席榻絲衾、酒rou膳食若干?！?/br>
    吩咐錢豐記錄，錢緒負(fù)責(zé)察看，估算價錢，不時說道：“賀蘭楚石，白馬銀弓，金丸子十枚，美酒數(shù)壇，約為六萬錢?！?/br>
    十貫萬錢，十萬錢就是百貫，足夠普通百姓之家花費年余了，鄭家財大氣粗，區(qū)區(qū)數(shù)額，相當(dāng)于九牛一毛，可是對于賀蘭楚石來說，應(yīng)該是十分大方豪爽的行為，韓瑞暗暗搖頭，記在心里，準(zhǔn)備在什么時候，再奉還給他。

    在感嘆韓瑞結(jié)交的朋友豪爽之余，錢緒也沒有多想，繼續(xù)察看禮盒，虞世南、歐陽詢這樣的文人，自然不會直接送錢，而是自己的書法作品，就連談不上友好的閻立本，也送來了幅圖畫，算是意外的驚喜。

    還有其他，韓瑞幾日的宴會，可不是白參加的，不過是一面之緣，也不知道那些官員貴族哪里打聽的消息，都有禮物奉上，聊表心意而已，談不上多么豐厚，但是積少成多，加起來也有百萬之?dāng)?shù)，讓錢豐瞠目結(jié)舌，一個勁慫恿韓瑞，隔三差五再搬幾次家的話，應(yīng)該能夠再賣間宅院了。

    “胡鬧?！卞X緒笑罵道：“這等下作，也不怕惹人恥笑。”

    “這等人情，將來不知道要怎么奉還?！表n瑞也笑著說道：“說不定，還須我添錢呢?！?/br>
    “也是這個理?！卞X緒笑道，隨手又要拿個禮盒，卻發(fā)現(xiàn)入手沉重，一時提不起來，微微錯愕，一邊猜測里面裝的是什么，一邊鼓足力氣，把禮盒抱了起來，放在案上。

    錢豐好奇觀望，立即睜大眼睛，笑呵呵說道：“二十一郎，這是李靖大將軍的禮物?！?/br>
    嗯，韓瑞神情淡然，連長孫無忌與程咬金這等勉強(qiáng)算是認(rèn)識之人，都送來價錢不菲的賀禮，更不用說李靖了，且不說韓七的關(guān)系，只論驪山之事，李靖今日之舉，才算合情合理。

    “李公……”連續(xù)聽到耳熟能詳?shù)母吖贆?quán)貴的名字，錢緒已經(jīng)習(xí)以為常，口中說著，打開了禮盒，卻忽然沉默下來，久久沒有言語。

    “阿耶，怎么了？”錢豐問道：“李大將軍送什么來了?！?/br>
    “黃金……十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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