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你既然這么說，看來是有些我沒發(fā)現(xiàn)的東西？”

    江起舞：“看來你沒有好好欣賞我的大作，沒有好好觀察其中的細(xì)節(jié)啊?！?/br>
    祝余：“那不好意思了，確實(shí)沒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這畫就心煩，哪怕是將它熨平的時候，也是能少看就少看。”

    她不想江起舞去萬物生，自然也惡其余胥，連帶著畫也一起不待見。

    江起舞被這話噎住，無奈道：“你倒也不必這么直白?！?/br>
    祝余：“可我覺得很好，你不覺得嗎？這叫做脫敏訓(xùn)練，你沒發(fā)現(xiàn)，我們哪怕仍舊意見不一致，卻也已經(jīng)能夠像談及平常話題那樣對這件事進(jìn)行交流了嗎？你直說你想去，我直說不想讓你去，總比有話都放在心里不說要更好吧？這樣幾次下來，我們對彼此的態(tài)度也不再那么敏感了?！?/br>
    這么一番大道理被擺上來，加之無法反駁的現(xiàn)實(shí)情況，江起舞只得承認(rèn)祝余說得是對的，可是……

    “可是這好歹是我畫的，你不夸也就罷了，也不必幾次貶低吧?！?/br>
    祝余先是愣住，然后回過味來，某人好像是在幾次求夸來著，于是笑著道：“說明你的上升空間不小，未來可期，這樣說您滿意嗎？”

    江起舞：“呵，滿意，滿意得很?！?/br>
    “那？”祝余做了個手勢，示意江起舞繼續(xù)說她那幅大作的細(xì)節(jié)。

    江起舞清了清嗓子，說：“你湊近看看，右下方，那個‘舞’字和葉脈圖形有一小部分重合了?！?/br>
    “或許你可以直接說的，江起舞，你什么時候?qū)W會了賣關(guān)子？”

    雖這么說著，祝余還是照做，她湊在跟前，很快就明白江起舞所說的細(xì)節(jié)到底是什么。

    “黑色的鉛筆痕跡蓋住了紅色血跡，這說明……血字是先寫上的，畫反倒是在之后畫的。”祝余坐回去，對江起舞問道，“這個先后順序確實(shí)值得懷疑，你有什么想法或者其它覺得不對勁的地方嗎？”

    江起舞說出了自己的猜測：“我在想，會不會有一種可能，就是必須先讓這張紙染上我的血，葉脈的圖像才會被完整、準(zhǔn)確地畫出來？”

    這個猜測沒有說服祝余，她喃喃道：“可是之前，之前……”

    雖然很小聲，但江起舞依然聽得清楚，對她的疑惑做出了回應(yīng)：“之前？你說第一次帶我來畫室的那天嗎？當(dāng)時為什么就不需要用血，你是想問這個嗎？”

    祝余點(diǎn)了點(diǎn)頭。

    江起舞：“因?yàn)楫?dāng)時我是清醒地、有意識地去做這件事啊，好吧，也怪我，那時我還沒將我做的夢說給你聽，一時間也不知從哪兒開始解釋，便也沒告訴你一些事，后來我們又決定不去了，就更沒有機(jī)會說了——你看這葉脈，你覺得它復(fù)雜嗎？”

    祝余想也不想便答道：“非常復(fù)雜，主脈、側(cè)脈、細(xì)脈層層分枝，其中主脈和側(cè)脈倒還好說，但這細(xì)脈相互間交織成網(wǎng)，你若是讓我畫，哪怕是照著那片葉子也很難說能將它百分百地復(fù)刻出來。所以，如果是清醒時，你是怎么能做到這一點(diǎn)的？僅憑夢里的印象似乎不太可能吧？”

    江起舞越來越覺得，祝余簡直就像是另一個自己——只要對她拋出個問題，便能迅速與自己想到同一處。

    “對，這就是我想告訴你的?！?/br>
    “在夢中見到那片葉子之后的幾天里，只要我有意識地去想它，它的形狀便會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之中，并且只有我能看見，就像是……就像是我戴上了個鏡片刻有圖案的眼鏡似的。”

    “于是我便想著，只要面對著畫紙，就能照著視線之中它的形狀將它描摹出來?！?/br>
    祝余：“居然是這樣，真是聞所未聞。我懂了，所以現(xiàn)在的這幅是在你無意識的情況下畫的，換句話說，昨晚你夢游了？在這種情況下，要精準(zhǔn)地將葉脈畫出來，或許就需要以你的血作為媒介，將夢中的圖像與現(xiàn)實(shí)世界的這張紙建立起關(guān)聯(lián)？”

    江起舞：“對，我就是這么想的，而且還有一點(diǎn)，如果我們沒猜錯的話，那么五年前我離開山洞的時候，那片葉子會落到箱子上，并且最終沾上我的血，是不是就不是偶然了？”

    祝余：“也許當(dāng)時沾上你的血，也是為了今天能夠在夢中控制你，讓你在現(xiàn)實(shí)世界畫下葉脈圖。”

    原來，這幅畫竟是真的非畫不可，甚至是從一開始就注定了嗎？但就算非畫不可，也一定有不去萬物生的可能。

    對，一定會有的。

    “祝余，祝余，你在想些什么？”

    “?。繘]什么，我只是覺得，一下子接收到的信息量太大了，你說了這么久，居然還沒說到你是怎么失的明，怎么失的聰?！弊Ｓ嘈χ鴩@了一口氣，“照這個速度，我們今天能說完嗎？不會要說到猴年馬月吧？”

    江起舞：“當(dāng)然能了，差不多正要說到失明失聰這塊了，而且我已經(jīng)把背后緣由給猜了個大概，你就等著輕輕松松聽故事吧。”

    祝余：“聽故事？輕松？我倒是盼著你往后少說這樣的故事給我聽?！?/br>
    江起舞笑：“那這回就先委屈您繼續(xù)聽著了？”

    “我們剛才已經(jīng)有了一些猜測?！?/br>
    “假設(shè)當(dāng)初那個山洞它就是萬物生的入口，那么似乎在某種力量的安排下，我是一定要去萬物生的，并且這個安排至少可以追溯到五年前——那片葉子看似巧合地落在我頭上，被丟開后又隨風(fēng)沾在箱子上，同時染上我的血，最后還莫名其妙地消失在箱子里，這些似乎都在為日后的我尋找萬物生做準(zhǔn)備，就像是埋下了一把鑰匙?！?/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