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像是被什么柔軟的、可伸縮的材質(zhì)反復摩挲打磨才能形成的紋路，上手摸了一下，似乎還有略微粘稠的東西粘在手上，但rou眼卻無法看見，刻意抬腳感受時，他感到腳底也黏上了那種東西。

    他想了想，認為機械建造的猜測不太可能，因為整個洞窟四周的痕跡都是連在一起的，并沒有刻意銜接的痕跡，但是要怎么做才能達到這個效果？

    一定有問題。

    略微昏暗的環(huán)境中，那雙藍色的眼眸深處愈發(fā)警惕了，他再仔細地查看了那些環(huán)狀痕跡，意識到了最大的異常，他不應該猜測這些痕跡都是人為，就像是不應該猜測天母和‘天女’都是人/人形，不能以人類的認知估量牠們。

    鶴原以人的形貌出現(xiàn)不過是一個選擇，是為了更好地達成目的，卻不意味著神的本體是人形。

    神的存在是未知、強大、恐怖的，哪怕僅僅使用力量，也能輕易造成各種現(xiàn)象，就像是當時籠罩東京的大霧、霧中奇詭恐怖的場景、灰霧擴散至全球、天母對信徒的精神影響……自然也包括洞窟這樣的環(huán)境。

    他既然已知世界正在被改造成適宜鶴原真身降臨的環(huán)境，那么有更多的存在到來于此，牠們又為何不會建造自己的宜居環(huán)境？

    當遮蔽自己視線的陰翳都散去，是他自認為作為灰霧之主的代行者而太過傲慢了，他只著眼遠望人類整體的未來，卻忘了看一看腳下，也就導致忽略了太多的線索。

    他平靜地想，天母是人嗎？不，牠的本質(zhì)絕對非人，‘天女’是人嗎？不一定，也許牠根本沒有選擇人形，而是以另外的能被人類認知的形象降臨。

    當他有了這樣的覺悟后，安室透就察覺到洞窟中突然涌出了風，但這和鶴原身邊一貫游蕩的風不同，帶著絲絲土腥氣，還有一種令人本能地惡心反胃的氣息，不知何時他和琴酒分開了，而對方消失得一點痕跡都沒留下，前后都不見。

    安室透把槍從后腰處拔出，在這條長長的沒有任何遮蔽的洞窟中，他意識到了什么，把身體緊貼在墻壁上，隨之就聽到巨大的、以極快的速度傳播而來的轟隆聲響。

    它就像是雷聲一樣響在耳畔，讓他的意識都略微渙散，然后逐漸感受到墻壁、洞窟的震動，一緊一縮，就像是節(jié)奏的脈動，當他收束視線抬頭時，終于看到——

    一張巨大的人臉湊近，和洞窟的直徑一樣有十幾米高，那是張極盡美麗的女人臉，牠閉著眼睛，好像停止蠕動但仍在呼吸的蠕蟲那樣，頭顱一緊一縮，一時鼓脹一時緊縮，位置也一下前伸一下后縮。

    但似乎察覺到了外來者，那長長且彎曲的眼睫顫動，而安室透毫不懷疑那泛著鋼鐵般堅冷寒光的睫毛都能把他劃成碎塊，當然了更大可能是當牠張口，就能完全徹底地把他吞吃下去，那張面龐也十分詭異，帶來極度的眩暈和惡心感。

    安室透還有最后一點理智，趁著牠還沒睜眼直接開槍。

    然后。

    如同做了一個恐怖至極的噩夢，安室透猛然驚醒，四下天明，他站在昨夜到來的那片荒野上，腳下踩著干枯焦黃的雜草，四周不見任何樹木，但他回過身能看到自己來時踏出的痕跡。

    草葉上沾著露水，像是昨夜里下過雨過起了霧，被太陽一曬就蒸發(fā)，蒸騰起微薄的白霧，也就愈發(fā)突出不真實感。

    安室透脊背略微彎曲，一只手用力地捂著胃的位置，他感到惡心反胃，嘔吐感空前強烈，然而率先查看的時候別在腰后的槍，他看到保險栓被拉開，彈夾已經(jīng)空了，沒有任何一發(fā)子彈。

    在突如其來巨大的恍惚和眩暈中，那種被徹徹底底碾壓，身體被擠壓變形、內(nèi)臟全部被破壞、碎掉的骨頭刺破皮膚，而內(nèi)里的臟器、脂肪和肌rou從各個破口中被擠出，哪怕被頭部被擠壓成碎片，腦漿混著血液流出，他仍然有意識感到惡心想吐的感覺再次涌上——

    想不停地嘔吐，把胃袋嘔吐出，把內(nèi)臟心肺肝腎和喉管全都嘔吐出，把自己身體里的每一點東西包括血rou和骨頭全都吐出來，它們都令他感到惡心不適。

    想嘔吐，它們已經(jīng)被碾碎、不屬于他了；

    想嘔吐，構成一個人的真實的血rou好惡心；

    想嘔吐，他太飽了、太撐了，那些東西都太多了；

    想嘔吐，好重，好腥臭，好疲憊，好困；

    想嘔吐，他也想倒在地上，像蠕蟲那樣蠕動；

    想嘔吐，他感到自己心臟和血脈的震動，它們的節(jié)奏就像是蠕蟲那樣，一環(huán)一環(huán)地產(chǎn)生遞進……

    ……

    惡心，好想嘔吐。

    在他的眼前還不斷晃過那顆巨大頭顱后混雜了各種顏色，一環(huán)一環(huán)的，油潤、滑膩、惡心的蠕蟲軀體。

    牠沒有睜開眼，而是毫不在意地碾壓而過，粉碎了自己的身軀，連著他的意識一同碾碎，只有僅剩的一點存在黏在牠身上，跟隨牠一同蠕動前行，牠還在不停地擴大這處地下洞窟。

    那是一頭巨型人頭蠕蟲，天女是巨型人頭蠕蟲。

    在他想匍匐在地時，突然望見了一雙黑色皮鞋，還有那片濃黑的衣擺，安室透抬臉。

    他的臉龐顯得怪異扭曲至極，就像是皮囊下藏著鼓鼓脹脹的什么，它十分凸出，令安室透的面龐都變形，最中間的部位高高鼓起，眼睛被扯著向兩邊分開，口鼻被擴寬，而那東西就快要突破人體的限制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