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忽然有些恍惚。

    庫珀最初進入審判所的時候只是審判騎士。幾個月后他晉升為副審判長，然后是審判長，前后不超過一年，這證明他的能力早已足夠獨當一面。

    從前為了打磨他的性格，也是擔心他的閱歷不足以服眾，我一直將他壓在中隊長的位置上沒有繼續(xù)提拔——當初我接任圣騎士團團長的時候因為年齡問題吃了很多虧，便希望他能少走一些彎路——但實際上，庫珀自己就能應付這些，反倒是我束縛了他。

    我總在自以為是地替他規(guī)劃未來。當初將他調(diào)去審判所的時候從未問過他的意見，以為自己是在給他選擇的權(quán)利，卻忘了這樣的行為何嘗不是在逼迫他……

    我沒有資格再要求他回來。

    恰好這時候侍應生端著托盤過來了。我把那些想法暫時壓下，將盤子推到庫珀面前：“……先吃點東西吧。”

    他冷笑了一聲，站起來就要走。

    一只手突然按住他的肩膀，把他壓回座位。棕發(fā)男人不知什么時候又過來了，另一只手里握著一瓶酒，越過他的頭頂把酒瓶呯地頓在桌上，對我一抬下巴：“請你的?！?/br>
    我很茫然：“……謝謝？”

    “放開我！”被他摁在座位上的庫珀奮力掙扎。

    男人沒理他，很隨意地繼續(xù)對我說道：“這種叛逆期的小子我見得多了。等你死了，他哭得比誰都厲害?！?/br>
    我：“……”

    “你才死了！”庫珀大怒，“我殺了你?。?！”

    男人：“你可以叫我塞繆爾。交個朋友嗎？”

    我感覺頭又開始疼了：“塞繆爾先生，請您先放開我的弟子?！?/br>
    庫珀猛地轉(zhuǎn)頭瞪著我。

    “……不管你承不承認，我始終是你的老師?！蔽冶荛_庫珀怒視我的眼神，重復了一遍，“請您松手。”

    塞穆爾直起腰，瞥了庫珀一眼，突然道：“你應該請我喝一杯?！?/br>
    我不解。

    他一擺手，跟出現(xiàn)一樣莫名其妙地轉(zhuǎn)身走了。

    庫珀坐在原位沒動，異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我。

    腦子里有一根弦在突突地跳動，讓我無法繼續(xù)坐在這里面對他。我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的語氣保持平靜：“我還有些事就先走了。你吃完早些回去，記得處理傷口。還有……”我猶豫了一下，見他神色還算平穩(wěn)，便盡力對他笑笑，“庫珀，過去你因為我而選擇圣騎士。但我是個糟糕的老師……我只希望你不要因為我而拒絕圣騎士。我不是想替你決定你的未來。這只是普通的戰(zhàn)時調(diào)動，你擁有出色的戰(zhàn)場指揮能力，我……希利爾需要你帶領圣騎士團取得勝利?！?/br>
    “從東之裂谷歸來后，你可以向希利爾申請調(diào)回審判所，或者留下做圣騎士團的……大隊長。我知道無論哪一邊你都可以勝任……”說到后面，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表達什么，“你的未來很長，一直都有自由選擇的權(quán)利?！?/br>
    他沒有說話。

    ——這已經(jīng)比我預想的情況要好得多。

    我匆匆起身，假裝鎮(zhèn)定地繞過桌子離開。

    背后突然傳來庫珀的質(zhì)問——“……你還當我是你弟子？”

    我一愣，有些難堪地低頭：“嗯。”

    我已經(jīng)做好了聽他大吵大嚷拒絕承認我的準備，但我等來的是一聲椅子被大力推開的刺耳聲音，然后是一雙要把我勒死的手臂——庫珀死死抱著我，少年人熱氣騰騰的體溫一瞬間就穿透了制服，我險些以為后腰抵著一塊烙鐵。

    “庫——”

    “閉嘴，你什么都不許說！”庫珀發(fā)悶的吼聲以震動的方式傳遞給我。

    我只好依言閉嘴。

    庫珀又抱了我?guī)酌氡闼砷_。我隱約聽見一聲吸鼻子的聲音，但回頭時他已經(jīng)重新在椅子上端坐下來，背對著我，悶聲悶氣地道：“你去做你的事，不要管我?！?/br>
    “……”

    “那個調(diào)令……我，我會考慮。”他緊接著說，突然抓起一大塊烤土豆塞進嘴里，含含糊糊地說，“你趕緊走，我要吃飯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說！”

    “……好?！蔽逸p聲應道，“明天早上，我在訓練場等你?！?/br>
    庫珀的后腦勺飛快地點了點，又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大塊烤rou，噎得哽了一聲。

    49

    我從酒館出來，花了幾秒確定自己不是剛經(jīng)歷了一場幻覺。其中最大的證明就是幻覺中絕對不會出現(xiàn)無關(guān)之人，比如站在酒吧外面壁的盧克。

    ……等等。

    盧克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不，應該說……怎么在哪里都能碰到盧克？！

    ——他筆直地貼著酒吧站著，鼻子幾乎壓扁在酒吧外墻上。如果不是呆毛還在搖擺，我還以為他卡住了。

    我注意到他的等級又跳了10級，已經(jīng)50級了。但我不記得今天有發(fā)生什么特別到足以成為主線劇情的事，他一整天都在光明教會里四處游蕩，現(xiàn)在游蕩范圍甚至擴大到了凱爾亞城……

    可能這種讓npc看不懂的任務就是玩家的升級方式吧。

    ——希利爾一直在關(guān)注東之裂谷的情況，他告訴我封印的裂痕越來越大，而且先前逃出封印的高級魔物都有向峽谷聚集的跡象。最多三天后圣騎士團就會出發(fā)，我們必須趕在魔物領主破封之前盡可能多地清除掉魔物，為決戰(zhàn)做準備。

    在這之前，盧克的等級自然是越高越好。這樣需要付出的犧牲……也會少一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