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lǐng)主，你不明白?！北R克平靜地反駁，“就像你不明白他為什么能擊傷你。”

    “……”

    猩紅的觸須垂下，但我仍能感受到‘注視’。它的態(tài)度終于不再平和，漠然地道：“那又如何？不過是個食物而已。”

    盧克沒有再回答，而是看了黑暗神一眼。后者凝固在半空，許久沒有動作。

    幾秒后，白光構(gòu)成的飄帶揚起，照著暗影抽了下去。

    黑暗神：“……嗚?！?/br>
    在發(fā)出一聲不明聲音后，祂突然向魔物領(lǐng)主撲去，軀體在半空中膨脹，宛如一只漆黑的口袋般將魔物領(lǐng)主包裹在其中。那一片暗影激烈地鼓動收縮，邊緣被撐得透明，隱約能看到其中猩紅的觸須在躁狂地舞動。

    我驚愕地看著這一幕，視野突然被盧克擋住。

    他的發(fā)與瞳都蛻變成了蒼白的顏色，軀體似乎是半透明的，體內(nèi)的白光愈發(fā)明亮——這具人類的‘容器’顯然正處于崩潰的邊緣。

    一只爬滿白色裂痕的手抬起，指尖觸碰我的額頭。

    祂的聲音在我腦海中響起：

    【我答應(yīng)實現(xiàn)你一個愿望。你想要的依然是擊敗魔物領(lǐng)主嗎？】

    “是?！?/br>
    【即使為此付出代價？】

    “……是。”我垂下頭，“主，我很抱歉。”

    很抱歉我的意志并沒有您以為的那樣堅定，我也有放棄的時候。很抱歉我的力量并不足以實現(xiàn)自己的愿望，只能將一切都交由您來承擔(dān)。很抱歉我向那些信任我的戰(zhàn)士隱瞞了真相，他們至死也不知道得到安息只是一個謊言……

    我有很多想向您懺悔的事，但最抱歉的是……我們的靈魂一定很難吃吧？

    65

    盧克的手指抵在我的額頭上，稍稍用力，讓我抬起頭。祂充斥著光芒的蒼白眼瞳眨了眨，認真地道：

    【嗯，看起來就很難吃，我不想再吃一次了。】

    “……”

    我怔愣地看著祂。

    祂的發(fā)絲已經(jīng)融化，延伸成為白光構(gòu)成的觸須。它們紛紛揚起，在我的頭上拍打，沒有重量，只有溫暖的觸感落在發(fā)頂。

    【人類很弱小，你們沒有能與我們對抗的力量，所以必須由我來給予庇護，我一直這樣認為。直到我也變得虛弱，無法繼續(xù)庇護人類，只能寄居在容器中等待恢復(fù)。在這六十年，我看到了你們?nèi)绾螒{借自己的力量對抗魔物，這改變了我對你們的認知?！?/br>
    不是這樣。如果沒有經(jīng)過光明神力的洗禮，只憑人類的力量并不能對抗魔物，就像峽谷外的自由者聯(lián)盟和傭兵——賽琳娜的實力不下于我，可失去光明神力，她也無法突破峽谷外的封鎖……

    【不，我只是為你們提供了一個能夠與之對抗的方法，就如為你們鑄造一柄能對魔物造成傷害的武器。武器無法驅(qū)逐魔物。真正揮動武器的，始終是你們自己?！?/br>
    【而你做到了我做不到的事。你向我證明了人類的力量是值得信任的?！?/br>
    在我們的頭頂上方，無數(shù)猩紅的觸須自暗影中戳刺而出。它們將殘留的部分撕扯成無數(shù)碎片，后者潰散成黑霧，重聚成漆黑的觸手，艱難地纏住觸須。

    魔物領(lǐng)主被祂激怒，發(fā)出高亢的咆哮：“廢物，滾開！”

    與它的聲音一同響起的是黑暗神崩潰的尖叫：“傻子你快一點啊啊啊??！”

    盧克仿佛沒有聽見祂們纏斗的動靜。祂注視著我，平緩的聲音中帶著些微笑意：

    【人類從來不缺乏勇氣與決心，也不缺乏戰(zhàn)斗的經(jīng)驗和技巧。你們?nèi)鄙俚闹皇恰钇胀ǖ摹α俊T了?！?/br>
    【既然如此，我便將力量賦予你們?！?/br>
    祂合上眼。

    從祂的軀體中伸出無數(shù)白光構(gòu)成的飄帶，它們洶涌地向四面八方蔓延，纏繞上每一個戰(zhàn)士的軀體。在那潮水般照亮戰(zhàn)場的光芒中，我聽見光明神的聲音在峽谷中回蕩：

    “我賜予你們‘意志’的力量，它將支撐你們永不后退?！?/br>
    “我賜予你們‘信念’的力量，它能使得你們無堅不摧?！?/br>
    “我賜予你們‘信仰’的力量，它會幫助你們守護本心?！?/br>
    白色的光芒融入戰(zhàn)士們的軀體，飄帶消泯，戰(zhàn)場重新變得黯淡。

    下一秒，無數(shù)雙眼睛睜開，每一雙都蘊藏著明亮的光，宛如亮起的繁星，星星點點，匯聚成流淌的銀河，共同點亮了漆黑的夜幕。

    “……最后，我向你們索取獲得力量的代價?！?/br>
    盧克的唇瓣無聲蠕動，與那在我腦海中響起的聲音一同說道：

    【請為我獻上勝利。】

    66

    那些飄帶似乎帶走了盧克體內(nèi)所有的光芒。祂落在地上，半透明的皮膚逐漸冷凝，顯露出蒼白冷硬的白。那白色自祂的雙腳向上蔓延，當(dāng)我意識到祂的軀體正在化為石像時，那白色已經(jīng)覆蓋了祂的半個身體。

    “……主？！”

    【沒關(guān)系，是我的力量耗盡了?！?/br>
    盧克唇角微微上翹，罕見地露出了一點表情。祂仰頭看著我，手指挪動，艱難地蓋住我的眼睛。黑暗中，我聽見祂的聲音說：

    【我的騎士長，再借我一件東西吧?！?/br>
    “您需要什么？！”我心急如焚，不敢砸石像，又不知道怎么阻止石化的蔓延，只覺得自己的語速從來沒這么快過。

    但他的聲音依舊慢悠悠的：

    【我需要一個可以行動的容器?！?/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