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很快被送過來，姜妙站起身，準(zhǔn)備按照以往的慣例給肖徹布菜，卻聽他道：“坐下。”

    姜妙愣了愣。

    肖徹看著她，“吃飯?！?/br>
    除開江南那一次，這是頭一回，肖徹主動讓她坐在他旁邊吃飯。

    姜妙猶豫了會兒，說:“這不合適?！?/br>
    在江南時(shí)她沒拒絕是因?yàn)槿松夭皇?，?dāng)時(shí)只他一個(gè)人，可現(xiàn)在不同，盡管莊子上都是他的人，她還是害怕會被有心人傳出去。

    她一個(gè)寡婦自然不在乎名聲，但他不一樣。

    姜妙正亂七八糟地想著，肖徹已經(jīng)盛好湯端到她面前，“清暑的，正好敗敗火。”

    “”姜妙微囧。

    接過湯碗，她慢吞吞在他右側(cè)落座，卻是捏著筷子不知所措。

    肖徹問她：“心情不好？”

    姜妙不想承認(rèn)自己對他跟九公主之間有種莫名的介意，搖搖頭，“天太熱了，白天出去看龍舟，有些中暑?！?/br>
    明明是自己心理作祟，姜妙卻沒來由地覺得委屈，像個(gè)發(fā)現(xiàn)了丈夫跟旁的女人牽扯不清的深閨怨婦。

    “那個(gè)我、我能喝點(diǎn)兒酒嗎？”她壯著膽子提了個(gè)要求。

    肖徹便讓馮公公送了酒來。

    姜妙拎起酒壺。

    她很少喝酒，做姑娘的時(shí)候也只是背著爹娘偷偷嘗過幾回，酒量有多差，可想而知。

    姜妙知道自己不勝酒力，但今兒就是特別想喝，想嘗嘗傳說中“一醉解千愁”的滋味兒。

    然而一杯剛下肚，就感覺一股刺撓的火辣從喉嚨燒到脾胃，腦袋也暈乎乎的，再看肖徹時(shí)，對方已經(jīng)變成了重影，在她跟前晃來晃去。

    姜妙拖過酒壺，又想給自己倒酒。

    手腕卻突然被攥住，腕間傳來屬于男人的力度和熱度，讓她稍稍清醒了幾分，聲音染上醉意，“干嘛？”

    肖徹凝目，看著眼前的小女人，她酒量不好，才一杯就醉了，雙頰酡紅，好似剛躍上桃梢的粉瓣，艷麗與純美交雜糅合，令人心馳神蕩。

    將她的手拉到一旁遠(yuǎn)離酒壺，肖徹道：“不能喝就少喝些，對身體不好?！?/br>
    低沉磁性的嗓音，好似帶有魔力般鉆入姜妙的耳朵。

    她是真的喝醉了，有些話都沒經(jīng)過大腦同意，直接就脫口而出，“你是在關(guān)心我嗎？”

    不說話，就當(dāng)默認(rèn)了。

    姜妙彎起唇角，那雙醉意還沒退去的眼睛也跟著彎了彎，像個(gè)得到滿足的孩子。

    肖徹松開她的手，正想讓人請姜秀蘭來把她送回去，姜妙一個(gè)沒坐穩(wěn)，閉著眼搖搖晃晃地就栽進(jìn)他懷里。

    她喝得不多，身上酒氣很淡，腦袋剛好抵在他下頜處，發(fā)間的清香讓他呼吸變得有些不穩(wěn)，喉結(jié)不可自控地上下滑了滑。

    這個(gè)睡姿，姜妙不太舒服，本能地伸手抱住他，雙臂沒什么力道，卻好似兩把火。

    肖徹不能太過接觸亮光，房里光線偏微弱，此刻朦朧而曖昧，似乎在撩撥著某根即將越界的弦。

    他一手托住她削瘦的肩膀，另一手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頭猛灌下去。

    之后才彎腰把姜妙抱到軟榻上，翻找了薄被給她蓋好。

    打開軒窗，肖徹挺拔的身軀背光而立，夜晚的風(fēng)透著絲絲涼意，卻驅(qū)不散某些燥熱。

    從第一次毒發(fā)到現(xiàn)在，整整二十個(gè)年頭，他知道自己注定跟東廠其他人一樣不會完整，但就在剛剛，他所以為的不完整，似乎有了想抬頭的趨勢。

    那種感覺，竟讓他莫名覺得熟悉，好似曾經(jīng)在哪經(jīng)歷過。

    轉(zhuǎn)過身，榻上的小女人已經(jīng)沉睡過去，卻是側(cè)躺著，雙手雙腳都蜷起來。

    極度沒有安全感之下的睡姿。

    肖徹走過去，想再熄了幾盞燈讓她睡得安心些，才剛靠近，姜妙就翻了個(gè)身，嘴里說著囈語，肖徹聽了半天才勉強(qiáng)拼出“廠公”二字。

    他捏著鑷子準(zhǔn)備熄燈的手頓住，側(cè)頭，目光凝視著她白皙干凈的小臉，唇角微抿。

    小寶是被小安子帶過來的。

    小家伙一直在等著娘親回來睡覺，然而等到眼皮打架都不見人影，他就搖搖晃晃地朝著東院走。

    小安子一抱他，他便用哭來騙人。

    小安子無奈，只得打了燈籠，親自帶著他來東院。

    “開門——開門——”小家伙吐字不清晰的小奶音在外面響起，小拳頭在門板上拍出“咚咚咚”的聲音。

    肖徹走過去把門打開，跟門外的小家伙一高一矮對視著。

    小安子已經(jīng)跪了下去，“廠公恕罪?！?/br>
    肖徹抬手，“無妨?！?/br>
    又將目光轉(zhuǎn)向小寶，“來找你娘？”

    小寶怕站不穩(wěn)，一手揪著他的袍擺，小腦袋往里探，想看看娘親在不在。

    可惜隔著屏風(fēng)，他什么也看不到。

    肖徹說：“她睡著了。”

    話完，俯身將小家伙抱起，繞過屏風(fēng)徑直走到軟榻前。

    看清楚軟榻上的人真的是娘親，小寶驚呆了，這這這，這進(jìn)度會不會有點(diǎn)喜人？

    要早知道，他都不來了。

    扭了扭身子，他掙扎著要下去。

    肖徹便把他放下來。

    小寶怕爹爹誤會自己生氣，走到榻前吭哧吭哧地爬上去，費(fèi)了大勁給姜妙掖掖被角，又吭哧吭哧爬下來，小陀螺似的走到門外要小安子抱抱。

    小安子早已被姜妙在廠公房里過夜的事兒驚到石化，見小家伙出來，他忙問：“你娘親呢？”

    娘親當(dāng)然是跟爹爹一起睡了。

    小家伙沒吭聲，只打了個(gè)哈欠表示自己很困，要睡覺。

    小安子不敢在東院過多停留，行禮之后抱著小寶往外走。

    馮公公從廊下過來，交代他，“你要帶不乖，就送去給你干娘哄他睡?！?/br>
    言下之意，妙娘今兒個(gè)晚上是不回去了。

    小安子難以抑制住八卦的心，小聲問：“干爹，廠公和妙jiejie，他們”

    馮公公斜他一眼，“廠公的事兒也是你該問的？”

    小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忙嘿嘿笑道：“打嘴打嘴，我什么都不知道?！?/br>
    “還不快去！”馮公公呵斥。

    隔天一早，姜妙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

    一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在肖徹房里，而肖徹就坐在桌邊，似乎一夜未睡的樣子。

    聽到動靜，他朝這邊看來。

    四目相對，姜妙直接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