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甫一進(jìn)門，屋后傳出的水流聲便叫江縈月腳步微微一滯，隨即便急匆匆趕過去。

    “阿喚？”

    江喚一襲玄色短衣被暗紅色的血跡濕了大半，正蹲在水邊洗著手，聞言下意識(shí)抬頭。

    “月兒怎么過來了。”

    他起身擦凈那雙手，笑中滿是疲憊。

    “這鋪?zhàn)觿偲?，沒有多少人來的，你不必憂心?！?/br>
    語畢，他瞧見門后跟著過來的那嬌小身影，連忙一彎身。

    “見過符小娘子?！?/br>
    “不用這樣的?！?/br>
    小娘子瞥著那發(fā)紅的水微有怯意，眉間幾分憂慮。

    “你...你身上好像都是血呀?！?/br>
    “不是我的?！?/br>
    江喚笑著應(yīng)道，低頭給了江縈月一個(gè)安心的眼神。

    “月兒也別擔(dān)心了?！?/br>
    江縈月本來見他這樣就害怕，聞言更是哽咽。

    “你干什么去了呀……一天天總是弄成這個(gè)樣子，怪叫人擔(dān)心的?！?/br>
    江喚默了默。

    “……殺人去了。”

    他不想騙她。

    “公子在除政敵，這已經(jīng)是第三個(gè)了?！?/br>
    符柚忽然便覺得心跳漏了一拍。

    “先生他很危險(xiǎn)嗎？”

    她知道不該打擾人家兩人說話，可還是按捺不住。

    “嗯。”

    江喚不是文人，說話也從不彎彎繞。

    “保住公子的太傅官職，還是容易些的，畢竟公子為官多年，朝中聲望也不低，雖然與小娘子...出了這樣的事，但是朝官大多不看私德，只講利益，四處游說一番許些好處，便也罷了。”

    “公子一向注重修身，從未做過這些官場(chǎng)中事，近日也甚是憋屈煩悶，但人各有志，擺明了立場(chǎng)支持江望之的，只要官職不算太大，便私下解決掉了。”

    “但……”

    小娘子聽得緊張得要命。

    “但是什么？”

    “但家主是有心換掉公子的，故而陛下那邊很是難辦，而且還要迎娶符小娘子...不用想便知，是更難的事情?！?/br>
    她感覺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難過得快要說不出話來。

    “我……能幫他什么嗎？”

    她囁嚅道。

    “我不想只在這里等了。”

    “小娘子回府去吧?！?/br>
    江喚聲線低沉，對(duì)她說話的態(tài)度很是尊敬。

    “這處宅子暫時(shí)沒有護(hù)衛(wèi)了，小娘子不要總過來，叫公子擔(dān)心便好?！?/br>
    “為什么沒有護(hù)衛(wèi)，前兩日不還……”

    話剛出口，她便反應(yīng)過來。

    江淮之說過，這里的護(hù)衛(wèi)都是他豢養(yǎng)的死士。

    那便是……都不在了。

    仿佛是為有朝一日自保布下的縝密之局，在這一瞬間將線用力收緊，將棋盤上的黑白子依次震碎化為齏粉，是黑或白皆鋪為向前的路，永也不回頭。

    爹爹曾無意間提起過，能在朝堂之上活命的人，都是有手段的。

    只是她今日才第一次，將那溫柔儒雅的教書先生形象，與想象中攪弄風(fēng)云的權(quán)臣硬生生合到一起。

    她理解的。

    一定會(huì)付出些代價(jià)的。

    可是前日還好端端朝她問好，私下里開玩笑喊她夫人的人，就在不知不覺間，再也見不到了。

    她轉(zhuǎn)過身垂著頭，不想再讓人看到她哭，可還想多問些什么，回眸看過去，縈月已經(jīng)心疼地躲進(jìn)了他懷里。

    哪里還好再打擾他們兩個(gè)。

    符柚沒再言語，只拖著沉沉的步子，朝街對(duì)面走去，坐在那門檻上，安安靜靜瞧著來往的行人，仿佛在替人值守一般。

    一直望到星斗爬滿天際，各家鋪?zhàn)永锏挠蜔舳贾饾u燃起，她揉揉坐得發(fā)酸的腿，晃晃悠悠站起來，微一抬眼，便看到個(gè)高大的身影，緩緩朝這邊走過來。

    那身影不似平日里挺拔，像是耗盡了力氣，再?zèng)]有勁抬頭看著前方的路，只離得近了，余光掃過那淡粉色的裙擺，才稍稍愣愣。

    “柚兒？”

    江淮之開口便帶了幾分啞。

    “太晚了，怎么還沒有回府去？”

    “我都好久沒見到你了?！?/br>
    小娘子喉中發(fā)哽，有些上了脾氣。

    “你一見我，就趕我回家去嗎？”

    “只是擔(dān)心你。”

    他走近了些，瘦削見骨的手輕輕搭上她的肩。

    “夜深危險(xiǎn)，這處宅子也并不安全?！?/br>
    孰料他那手剛剛搭上，符柚便不管不顧地?fù)溥^去，緊緊抱住他怎么也不肯松開。

    “你來了，不就安全了嘛……”

    她嗚咽道。

    “我不想走了，我今晚不回去了?！?/br>
    江淮之微微垂首，眸中是話不盡的心疼與不舍。

    “柚兒，我可以的。”

    似是舍不得她再難過，一向不敢過多冒犯于她的江淮之，竟抬抬手，輕輕摟在了她腰間。

    “要相信我，好不好？”

    “可我還有五日，就是大靖的太子妃了?！?/br>
    “我知道。”

    他湊得更近了些。

    “我不會(huì)允許的?！?/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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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

    “柚兒?！?/br>
    他輕聲打斷她。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