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住小吏，問這些人看著面生，為何能夠進(jìn)出戶部，小吏答，“大人，這些是過來借庫銀的官員們，快過年了手頭緊?！?/br>
    馮相恍然，“差點忘了這茬，他們也不容易，年關(guān)難過啊。”

    過年是一年里最隆重的節(jié)日，親友聚會好友走動，都少不了要銀錢支撐，囊中羞澀者只能找戶部借一借庫硬，先撐過年再說。

    這是小事，馮相看了一眼就忘了，轉(zhuǎn)頭進(jìn)入繁忙的公務(wù)中。

    *

    而沈知瀾家中，正在清點存款。

    從前家里捉襟見肘，發(fā)了祿米后第一件事就是先還欠款，接下來省著用，偶爾還要落個饑荒?，F(xiàn)在，不說幾次賞賜，就是蜜餞生意都賺了不少。

    趁著年關(guān)，杜二舅專門做了一個送禮蜜餞套裝，深受京城人民歡迎，一口氣賺了好幾百兩。

    現(xiàn)在點點算算，歸攏到一起，居然攢下一千多兩的家底。

    沈齊攏著這么多銀子，眼底都在冒金光，銀子，都是銀子！白花花的銀子！

    杜珍娘犯愁，“這些銀子怎么放呢，存錢莊？我不怎么放心?！?/br>
    “一半存錢莊，剩下的大半換成金子，剩下的再留著日常所用?！鄙螨R早就計劃好該怎么用，也更符合家中習(xí)慣。

    “至于今年的年夜班，花錢請人做，也熱鬧熱鬧！”沈齊大手一揮，哪怕要多花錢也不在意。

    “好吧好吧，既然你開心?！倍耪淠镯樍怂囊猓膺@個安排。

    盡管她也挺心疼錢的。

    現(xiàn)在酒樓提供幫忙做飯的服務(wù)，來往進(jìn)出的極其熱鬧，聽著他們小院里的歡聲笑語，鄰居們不免羨慕起來。

    眼瞧著人家出去做生意還真賺到了錢，現(xiàn)在大大方方花用，還真讓人眼饞，老話說得對，樹挪死人挪活，明年他們也試試！

    沈知瀾去街上逛了幾圈，收到足夠的爆竹煙花，興高采烈的帶回來準(zhǔn)備燃放，現(xiàn)在沒有禁放令，想玩就玩，甚至一放爆竹，整條街的小孩都聞風(fēng)而動，冒出來看熱鬧。他也不小氣，挨個分給他們玩，叮囑注意安全，不要傷到旁人和自個。

    沈潭在旁邊照看弟弟meimei，弟弟meimei想玩又害怕爆竹的響聲，沈潭只好親自動手。

    火藥的硝煙味，煙花的絢爛，五彩繽紛的顏色照在凍的紅通通的臉上，沈知瀾在心里默念，新年你好。

    正月里也是極熱鬧的，到處都有燈會和集市，還短暫解除了宵禁，讓百姓在一年辛勞后可以盡情享樂，放松身心。

    百姓們都在享受難得的假期，只有欽差還在苦逼的查案子。

    羅夫人哪兒找不到缺口，織造一聲不吭，問起織造副手也不知道此事，平時掌管賬房的鑰匙只有織造一個人拿著。

    初一各種旁敲側(cè)擊，可對著一個閉嘴蚌殼，就是沒有法子。初一只要另辟蹊徑，親自去翻看每年的賬本。

    庫銀一進(jìn)一出都是要登記做賬的，哪怕是假賬也是賬，能夠找到些許線索。賬房里不能點炭盆，生怕明火把賬本點燃。初一一頭扎進(jìn)去，帶著幾個弟兄把賬本挨個挨個的翻查，終于找到了那一根線。

    織造上任也是近十年內(nèi)的事，在前面的賬目他也插不進(jìn)去手，那為何這份賬目在更多年前，就有偽造的痕跡了？

    欽差大為振奮，這肯定是一條線索，順著線查下去，沒準(zhǔn)能夠掀翻一個利益集團(tuán)！他拿著這份證據(jù)去審問織造，織造只是再次勸道，“大人，我還是那句話，這是一團(tuán)渾水，但凡踩了進(jìn)去就不能清白脫身，到此為止吧！”

    欽差深深看了他一眼，扭頭就走。

    他還想讓織造戴罪立功，沒想到全是白費唇舌。

    既然從賬本上找到了端倪，就要繼續(xù)順著這條線往下查，查的越多，欽差越是心驚，這賬本的年代也太過久遠(yuǎn)，幾乎能追溯到三十多年前，先帝還在時。

    如今才是盛平二十九年。

    逮著大魚了！

    能夠在朝廷當(dāng)了三十多年官的人，或者父終子繼的……欽差很快鎖定了幾個人員名單，幾乎全是位高權(quán)重者，也才有這一手遮天的能耐。

    欽差立刻把自己發(fā)現(xiàn)的線索飛馬傳到京城，這天下再大的官也大不過皇帝去，只要查到線索，自然有皇帝收拾他。

    欽差為了把這事鑿實在了，繼續(xù)查著線索，越查越是心驚。這樁案子延續(xù)了這么多年，歷任的織造至少也有四五任，各個都沒察覺，他可不信。

    他在言語中透出幾分，被織造察覺到了，織造扶著柵欄，神色莫名，“大人真的上達(dá)天聽了？”

    “自然。”

    織造頹廢的跪下，啞聲道，“我招，大人我招，只希望大人把我押送上路，路上我自然會招?！?/br>
    “你擔(dān)心自個的性命？”欽差沉吟，“行，這個條件我可以答應(yīng)，但你進(jìn)了牢房，別想耍什么花樣，我隨時可以先斬后奏?！?/br>
    織造頹廢坐下，“我哪兒有這個膽子，大勢已去矣！”他一個人掙扎，也不過是垂死之舉。

    這場浩浩蕩蕩的江南之行落下尾聲，以查清織造監(jiān)守自盜，偷取紡織秘法牟利為結(jié)果，所有相關(guān)人等都要押送到京城去。

    御駕衛(wèi)都明白這次出差，名叫初一的新人赫然嶄露頭角，功勞最大，既發(fā)現(xiàn)了羅夫人的馬腳，又用查賬本找到關(guān)鍵線索，順利回京后必定加官進(jìn)爵。

    羅夫人跟織造要分開押送，在二人錯身時，織造低聲說，“不管事情如何，終究要謝過夫人的苦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