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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楚千塵顧玦在線閱讀 - 380蛇蝎

380蛇蝎

    “造孽啊,真是造孽啊?!碧蛉税Ш坎灰?,眼淚再次滑下眼角。

    老天不公,讓她先是中年喪夫,現(xiàn)在又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兩個兒子一死一殘。

    姜姨娘的心情在短時間變了好幾變,從緊張到放心再到暗喜,面上始終溫溫柔柔,溫聲細(xì)語道:“姑母,您放心。我會照顧好表哥的?!?/br>
    “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好好休息,也免得表哥沒好,您的身子先垮了?!?/br>
    姜姨娘體貼倍至地對太夫人說道。

    “敏姍,辛苦你了!”太夫人心里妥帖不已,愈發(fā)覺得還是姜敏姍能與兒子共患難,不像沈芷,只能共富貴,大難臨頭就各自飛。

    榻上的楚令霄聞言氣得雙眼血紅,“啊啊啊”地叫著。

    可是,他連一個清晰的詞語也說不出來,太夫人只以為長子是因為中風(fēng)心里難受。

    太夫人以帕子抹淚,安撫楚令霄道:“令霄,你別急,娘沒事。”

    “你會好起來的!你快閉上眼,好好休息,娘明天再來看你。”

    太夫人實(shí)在是不忍心看長子這副樣子,在王嬤嬤的攙扶下,匆匆地走了,全然沒注意掉榻上的楚令霄更激動了,額角的青筋簡直要從皮膚下爆出來了。

    送走了太夫人后,姜姨娘不緊不慢地遣散了其他人,她自己一個人留在屋子里陪著楚令霄。

    當(dāng)她的目光再看著楚令霄時,眼神就冷了下來,冷漠,嫌惡,再不復(fù)之前的溫柔。

    楚令霄那雙血紅的眼睛直勾勾地瞪著姜姨娘看,腦海中一瞬間閃過過去這十幾年的一幕幕,身形微微顫抖。

    這個他曾經(jīng)最愛的女人竟然在茶水給他下毒!

    她真是好狠的心!

    虧他一直把她放在心尖尖上!

    姜姨娘似乎知道他想說什么,含笑道:“這樣多好?!?/br>
    她的聲音依舊是溫柔如春水,就是此刻有人聽到了這句話,也不會懷疑是她給楚令霄下了毒。

    “咿咿”楚令霄的眼睛瞪得更大了,心緒劇烈地起伏著,面目猙獰。

    她要他死,但是他偏偏不死!

    他要活下去,他一定可以好起來的!

    該死的是姜敏姍這個惡毒的女人!!

    “其實(shí)我早就應(yīng)該這樣了,怪我從前下不了手?!苯棠锶崛岬毓创叫α耍敲从鋹?,那么痛快。

    現(xiàn)在這樣就行了,沈芷與楚令霄和離了,楚云沐也改姓成了沈云沐,不會再來爭楚家這個爵位了,而且,有沈千塵這個同胞jiejie在,沈云沐的前程絕不會差。

    那么,永定侯的爵位就只能是楚云逸的了。

    姜姨娘動作輕柔地給他掖了掖被角,低聲又道:“你不想死對不對?”

    “放心,我也不會讓你死的?!?/br>
    是啊,楚令霄沒死也好,他現(xiàn)在這樣不人不鬼地活著,楚云逸就不用守孝,可以繼續(xù)奔前程,不然守上三年孝,豈不是又耽誤了他的前程?

    這樣最好了,她再也不用擔(dān)心楚令霄再對楚云逸下手了。

    她不會讓他死,但也不會讓他好起來。

    姜姨娘臉上的笑容又深了三分,語調(diào)柔柔地宣誓道:“你放心,我會陪著你?!?/br>
    一直一直陪著他!

    窗外的春風(fēng)徐徐吹著桃樹,幾片花瓣被風(fēng)從枝頭吹落,夾著點(diǎn)點(diǎn)柳絮飄飄蕩蕩地落在地上,有幾分“風(fēng)信花殘吹柳絮”的意境。

    花枝在春風(fēng)中搖曳,發(fā)出沙沙的聲響,似乎在竊竊私語著。

    當(dāng)天下午,楚令霄中風(fēng)癱瘓的事也傳到了宮里,由江沅傳進(jìn)沈千塵的耳中,連琥珀都是一驚。

    沈千塵:“?”

    楚令霄今年也就三十幾歲,怎么就中風(fēng)了?!

    雖然這也不是沒有可能性,但是沈千塵還是覺得楚令霄的中風(fēng)來得有些突然。

    “知道怎么回事嗎?”沈千塵放下了手里的羊毫筆,垂眸看著案上剛剛畫好一幅桃花圖,墨跡未干。

    江沅也猜到沈千塵要問個究竟,因此答得很是詳細(xì):“今天楚令霄上午先是去沈宅找了沈夫人,但是沈夫人沒讓他進(jìn)去,后來裴指揮使去沈宅時,恰好撞上了楚令霄。他們沒說上幾句,楚令霄就一個人灰溜溜地回了楚家,回去后不久,就傳出他中風(fēng)的消息。楚家那邊還請了好幾個大夫上門?!?/br>
    沈千塵:“”

    她聽過也就算了,楚令霄是生也好,是死也罷,只要他別傻得犯到她頭上,她也懶得管楚家的家務(wù)事,。

    主仆倆說話間,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穿過一片桃花林信步朝這邊走來,步履閑適,就這么徐徐地走入沈千塵的視野中。

    縷縷陽光穿過桃樹的枝葉柔柔地灑在顧玦身上,似有朵朵桃花在他衣袍上綻放。

    那俊美的臉龐在陽光下越發(fā)奪目,連他身旁怒放的的桃花都顯得黯然失色。

    春風(fēng)輕輕拂過,滿樹桃花撲簌簌地灑落枝頭,無數(shù)粉色的花瓣如一片細(xì)雨般落下,落在顧玦的鬢發(fā)、衣袍、鞋面上。

    “千塵?!?/br>
    他喚著她的名字,聲音似那溫煦的春風(fēng),如飛舞的花瓣,輕輕地落在她的心尖上,宛如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牽動著她的心緒。

    當(dāng)他走近時,似乎帶來了陣陣桃花香,芬芳馥郁。

    “怎么?”顧玦敏銳地問了一句。

    沈千塵就把楚令霄中風(fēng)的事說了,她只是與顧玦道家常而已,不想,顧玦提議道:“讓太醫(yī)去看看吧。”

    沈千塵:“”

    沈千塵驚訝地挑眉,江沅也同樣有些驚訝,兩人都覺得這不像顧玦的風(fēng)格啊。

    顧玦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的頭,淡淡道:“再過四個月你就要及笄了,總不能在這個時候守孝吧。”

    等到了八月,國喪也過了,顧玦可不想因為楚令霄突然死了,耽誤了沈千塵的及笄禮。就算沈千塵改姓了沈,楚令霄也還是她的生父。

    沈千塵并不在意自己的及笄禮,但是顧玦在意,沈芷也在意,他們都說要給她辦一場盛大的及笄禮。

    為了他們的心意,沈千塵也開始期待起自己的及笄禮。

    “嗯?!彼σ饕鞯貞?yīng)了,笑得露出一對甜蜜蜜的梨渦,立刻就吩咐江沅找個太醫(yī)跑一趟楚家,去看看楚令霄。

    江沅早就想著悄悄退下,這下,理直氣壯地告退了。

    顧玦繞到了書案后,走到了沈千塵的背后,俯身去看她剛畫好的那幅畫。

    那是一幅夕陽下的桃林,一角的幾棵桃花被靠近夕陽染得紅艷艷的,與桃林中白衣如雪的男子形成鮮明的對比。

    就算不問,顧玦也知道她畫的是自己。

    他的唇角微微翹了一下,失笑,雙手從她身體兩側(cè)伸過去,撐在了書案上,頭微垂,臉頰貼著她的臉頰,烏黑的長發(fā)順順勢垂落幾縷,輕拂過她隆起的胸前。

    他身上那清冽的氣息一下子將她籠罩其中。

    沈千塵放松地將身子微微靠后,依偎在顧玦身上,動作做得無比自然,心中似有一葉名為愉快的小舟在心湖中歡快地?fù)u曳、浮動。

    春風(fēng)吹起兩人的衣裳與青絲,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交纏在一起,密不可分。

    沈千塵看著他們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影子,抿著唇笑,隨口問道:“好看嗎?”她問的是畫,眸子里溢滿了自信的光彩,等著他夸獎。

    顧玦沒有回答,湊過去輕輕在她唇角啄了一下,然后一把將人抱起,他自己坐到了書案前的凳子上,讓她坐在他腿上。

    “好看。”他含笑道,一語雙關(guān),清冷的聲音略帶幾分慵懶,竟有種別致的誘惑與風(fēng)情,幾縷微涼的發(fā)絲撫上她頸側(cè)的肌膚。

    沈千塵覺得頸側(cè)有些癢,本想捋開他的頭發(fā),可是抓在手里后,又舍不得撒手了,調(diào)皮地把玩起他的頭發(fā)。

    經(jīng)過她這段日子的精心調(diào)養(yǎng),他的頭發(fā)變得更黑,也更亮了!

    嗯!

    全都是自己的功勞!

    沈千塵美滋滋地想著,更理直氣壯地玩得不肯撒手了,纖白的手指一圈圈地卷著他的發(fā)絲,眼角的余光瞥見影子里的她也做著同樣的動作。

    顧玦看著她笑意盈盈的側(cè)臉,笑意蕩漾。

    她總是表現(xiàn)出遠(yuǎn)超她年齡的成熟,所以他反而喜歡她孩子氣的舉動,這種只在她跟前表現(xiàn)出來的孩子氣,代表著一種不同于旁人的親昵。

    與她在一起,顧玦總是很放松,仿佛一天的疲憊一掃而空。

    靜靜地享受了片刻的靜謐,顧玦忽然打破了沉寂,問道:“我剛剛?cè)タ催^太子,他的傷能夠好到什么程度?”

    這段日子以來,顧南謹(jǐn)?shù)膫麆菰趓ou眼可見地好轉(zhuǎn)中,從一開始躺在榻上朝不保夕,太子妃甚至不敢合眼,漸漸地傷勢穩(wěn)定了,刀口結(jié)疤愈合,現(xiàn)在顧南謹(jǐn)已經(jīng)能夠下床走動了,只不過走不了幾步,就會大喘,還時??人?。

    太醫(yī)們也每天給顧南謹(jǐn)復(fù)診,結(jié)論與沈千塵差不多,太子傷了肺,以后只能慢慢養(yǎng)著,也不能受累。

    顧南謹(jǐn)是怎么從性命垂危撿回了一條命,從太子妃到太醫(yī)們都是看在眼里的,對沈千塵的醫(yī)術(shù)佩服得五體投地。

    面對顧玦,沈千塵也不藏著掖著,坦然地直說了:“太子傷得太重了,這一次,因為我出手,他才勉強(qiáng)保住了命,要想恢復(fù)到原來那樣是絕對不可能的。”

    現(xiàn)在的太子就好比一株快被白蟻蛀空的樹,脆弱得不堪重?fù)簟?/br>
    “因為傷到了肺葉,以后他會容易胸悶氣短,也有可能會影響到心臟等臟腑,而且他絕對不能再cao勞,不然會有損壽數(shù)。”

    “尤其是天氣冷的時候,要特別注意身子,若是得了傷寒,他也會比普通人容易得肺癆之類的肺病。”

    “不過,他要是好好休養(yǎng),不cao勞,活過四十應(yīng)該沒問題,再以后我就不敢說了?!?/br>
    就像肺癆被很多人形容為富貴病一樣,現(xiàn)在的太子得的就是富貴病,如果他在貧苦人家,也許活不過今年,可是在皇室這樣的人家,他就可以用各種名貴的藥材養(yǎng)著,由太醫(yī)們精心照料著。

    和煦的風(fēng)輕輕柔柔地吹來,桃花的花瓣紛紛揚(yáng)揚(yáng)地被風(fēng)刮了過來,其中幾片落在書案上、畫上、硯臺上。

    周圍靜謐了片刻,顧玦輕聲道:“顧元嘉才四歲?!?/br>
    沈千塵明白他的意思,皇長孫才四歲,四歲的孩子還太小,如今根本還看不出什么,將來是好是壞不得而知。

    國不可立幼主。

    春色柔美,太陽西下,樹梢那花團(tuán)錦簇的桃花輕輕顫動,像是在慵懶地打著哈欠。

    靜默中,顧玦又道:“太子剛剛和我開誠布公地談了?!?/br>
    “他說,他不想繼位?!?/br>
    “”沈千塵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雖然不主動理朝事,但是顧玦與人議事從來不瞞著她,所以她耳濡目染,對于朝事還是知道個七七八八的。

    現(xiàn)在的大齊看似平穩(wěn),其實(shí)局勢很復(fù)雜,先帝才剛剛駕崩,又是以這種極其不風(fēng)光的方式,朝堂上還有不少先帝留下的舊臣都是康鴻達(dá)之流,這些人都需要清洗。

    大齊的朝堂就如同一個傷痕累累的人,不少傷口已經(jīng)化膿,必須割開傷口,割掉腐rou,擠出膿水,才能治愈那些傷口。

    這是內(nèi)憂。

    大齊之外,還有周邊的蠻夷、倭寇等等在虎視眈眈,伺機(jī)而動,這是外患。

    接下來,新帝登基后,需要攘外安內(nèi),大齊沒個幾年功夫安定不下來。

    可太子的身體不能傷神,皇長孫這個月才剛滿四歲,以大齊現(xiàn)在的情況,也不可能扶持一個孩子上位。

    有道是,君弱則臣強(qiáng),立幼主只會讓朝堂與民間的人心更不安定,埋下不必要的隱患。

    沈千塵扁扁嘴,嘟囔地點(diǎn)評道:“太子的幾個弟弟就沒有一個拿得出手的?!?/br>
    她這句話自然是把二皇子顧南昭也包含了進(jìn)去。

    年方十四歲、梳著雙環(huán)髻的小姑娘理所當(dāng)然地擺出了指點(diǎn)江山的氣勢,逗得顧玦輕笑出聲。

    的確是這樣。

    太子被他的皇祖父教得很好,但就算這樣,太子的性情作為一個皇帝也有些過于軟和了。

    但顧南昭等其他皇子就個個不成樣,還有六皇子下頭的幾個皇子年紀(jì)太小,看不出好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