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失笑，拍拍她腦門，“別瞎猜，寧兒已經(jīng)幫朕良多，只要這幾年時間她安分下來就夠了?！?/br>
    耿舒寧吩咐巧荷，私下里安排先前鬧過事的伊爾根覺羅秀英傳了信兒出去，又叫十三福晉去找十四福晉說了幾次話，早就防著今日這一出呢。

    胤禛定定看著太后的脈案，心下復(fù)雜依然難消：“不管她要作甚，皇瑪嬤和皇阿瑪還在，她……也只能緩緩圖之，朕既得她生恩，接著便是?！?/br>
    耿舒寧鼓鼓臉蛋，這男人狠起來是真狠，可對還在他保護(hù)范圍內(nèi)的那些人，他的忍耐性叫龜都得佩服。

    不過眼下也確實顧不上太后，氣吐血一回，怎么也能讓太后安分幾年。

    如果她依然頭鐵，千秋節(jié)還有一份大禮相贈，希望那天她能比今天堅.挺億點點。

    *

    是夜，太后叫周嬤嬤伺候著喝完了藥。

    等周邊無人時，才輕聲吩咐——

    “永和宮送來的藥可以停了，藥渣子和那背主的奴才都藏好，老四在慈寧宮安排的人你心里有數(shù)，別叫人發(fā)現(xiàn)了?！?/br>
    周嬤嬤輕聲問：“主子，這要藏到什么時候？若時間久了，藥渣子怕做不了證據(jù)?！?/br>
    烏雅氏面色平靜，“就是要壞掉，到時真真假假，才是我和我兒的機會，藏遠(yuǎn)一些就是，時間短不了?！?/br>
    怎么也得等打完仗，叫她禎兒榮耀歸來，才能坐穩(wěn)那個位子。

    *

    翌日，三宮秀女?dāng)y詔書離宮。

    半月后，十四貝勒允禵風(fēng)塵仆仆歸京，拜見太上皇后，閉府不出。

    斗轉(zhuǎn)星移，六月，朝堂因準(zhǔn)噶爾占和田后擾邊之舉，就是否收回西藏，抑或只在川陜一帶守衛(wèi)大清疆土討論得愈發(fā)激烈。

    胤禛欲御駕親征，文武大臣更紛紛勸諫阻止。

    太上皇在暢春園閉門謝客，后宮也沒了鬧騰的心思，吃齋念佛，為大清和皇上祈福。

    在前朝后宮最緊張之際，太后的千秋節(jié)，到了。

    第117章

    秀女歸家，加蓋了禮部印的詔書，在京城引起了熱議和動蕩。

    最根本緣故，在于胤禛聽張廷玉和齊崇安等人建議，吊在驢前頭的丹書鐵契。

    與免死金牌不同，以胤禛較真的性子，絕不能容忍憑鉆營就免死的有罪之人，戳自己眼眶子。

    降罪一等，罪大惡極者，仍要死。

    最多是誅九族改成誅兩族，滿門抄斬變誅殺罪犯，其余家眷流放……至于小罪，他也明白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

    即便這樣，丹書鐵契對心里有鬼的，抑或膽小怕事的人，依然特別有吸引力。

    想得太皇太后、太上皇、太后和皇后賜婚，只需一萬、八千、六千和四千功德。

    想進(jìn)后宮，以八千功德計答應(yīng)位。

    而要得丹書鐵契，需五萬功德，除自身積德行善，以才能取之外，付出銀子自然是最容易計算的。

    說是功德，實是后世積分制，只披了這世道最信服的鬼神皮子，算明晃晃地拿銀子換前程。

    雖也有其他途徑，卻依然被御史在朝堂上噴了多日，若非準(zhǔn)噶爾有異動，說不準(zhǔn)還會有老御史死諫。

    都說當(dāng)今圣上寵一個女子昏了頭，連體面都不要了，私下里誰心動誰知道。

    打仗需要銀子，沒看太上皇都沒對皇上此舉有任何異議嗎？

    于是該罵罵著，只在太后千秋節(jié)前一個月內(nèi)，得延暉閣女官詔書三百余人，便認(rèn)領(lǐng)官學(xué)兩座，捐助兵部輜重多達(dá)九萬余擔(dān)。

    而漱芳齋官學(xué)夫人出乎耿舒寧意料，有九百余人，認(rèn)領(lǐng)官學(xué)十二座，京城三座，其他分布大清各地。

    連北蒙都有一所，由選秀留下的少數(shù)幾個蒙八旗貴女認(rèn)領(lǐng)。

    這部分人多出身不俗，她們積攢功德，比旁人途徑多。

    戶部還沒還的欠銀竟被以各種途徑還了大半，還有各地鄉(xiāng)紳和望族捐獻(xiàn)軍餉二百余萬兩。

    想入宮博前程或者得賜婚宗室的秀女占了多數(shù)，有一千九百余人，這部分秀女無甚作為。

    但在太后千秋這日，在宮宴上笑歪了嘴的允禟最清楚，不顯山不露水才是最厲害的。

    他掛在理藩院下的九家商鋪，分別售三類秀女考核的標(biāo)準(zhǔn)，皇上的喜好、考題范圍和起居注節(jié)選，以及各類美容和養(yǎng)生方。

    具體賺了多少，除皇上外，允禟連親哥和最親近的允俄都沒告訴。

    反正他在附近的三座園子都買回來了。

    國庫如今庫銀千萬不止，只他襄郡王就能占半成的功勞不止。

    與此同時，皇上也沒閑著。

    他在朝堂上聲稱聽從文武百官意見，緩步推行新政。

    朝堂上對丹書鐵契動容的臣子也不在少數(shù)。

    傳開的起居注節(jié)選，令人清楚皇上心思，還有心思縝密的張廷玉坐鎮(zhèn)，倒也順利推行下去了。

    有了銀子，圓明園里也建得愈發(fā)精致，五月底，胤禛就奉太皇太后和太后同入了圓明園。

    *

    太后千秋這日，胤禛面色愉悅地帶著耿舒寧，下朝后，早早就去長春仙館給太后請安，奉太后一起迎太皇太后，去正大光明殿參加宮宴。

    繞過慈寧宮的影壁，胤禛便瞧見站在門外的周嬤嬤，沖他微微搖頭，面上微見擔(dān)憂。

    他唇角的淺笑淡了，將左手背在身后，胤禛輕輕握了握耿舒寧的手。

    今日這樣的日子，無論太后要做什么，只要不是造反，都不是發(fā)作之時。

    他怕耿舒寧受不住太后給的委屈，又心疼自家小狐貍要受的委屈，恨不能立刻叫她回養(yǎng)心殿。

    有時身在宮闈，被規(guī)矩所禁錮得不由自主，確叫人無可奈何。

    耿舒寧面不改色反握回去晃了晃，她又不是泥捏的。

    *

    進(jìn)殿后，她以余光掃見了怡郡王福晉兆佳氏，還有坐在她身邊的十四福晉完顏氏。

    兆佳氏沖耿舒寧輕輕點頭。

    完顏氏雖面上有些不自在，還是略僵著臉扯了扯唇角以示友善。

    允禵歸家當(dāng)晚，兆佳氏派人到府上，為耿舒寧帶了封信給允禵。

    完顏氏不知寫的什么，只知道允禵收了信枯坐書房半宿。

    翌日一大早，允禵去暢春園請過安后，便閉府不出，且叮囑她對皇上和耿舒寧示好。

    過去她因自家爺被發(fā)配京郊大營，后又沒名沒分地跑去青海，即便由封了撫遠(yuǎn)大將軍，也長久不在京中，怨氣難消，跟九福晉董鄂氏沒少在太后跟前給皇上上眼藥。

    這會子要服軟……她臉皮子燒得厲害，勉強笑過后，立刻便低下了頭。

    完顏氏的表情迅速且隱晦，沒被上首微笑看著胤禛行禮的太后看見，卻叫熹嬪看在了眼里。

    熹嬪若有所思看了眼耿舒寧，眸底閃過一絲陰霾。

    這女人越來越囂張，如果皇上御駕親征，倒是除掉她的好機會！

    *

    上首太后穩(wěn)穩(wěn)坐著，表情一如既往的慈和，卻絲毫沒有虛扶胤禛，以示母子情深的意思。

    開口也淡淡的，“聽聞皇帝一直為前朝事忙，本宮還想叮囑你要注意龍體安康，萬別熬壞了身子，也進(jìn)不去養(yǎng)心殿。”

    “今日一見，你叫耿氏貼身伺候，倒也有幾分道理，她的確周全?！?/br>
    在座陪著太后說話的幾個上了年紀(jì)的命婦，不敢將詫然的目光遞給皇上，不由得蹙眉去看耿舒寧。

    即便耿舒寧長得再是長輩們喜歡的福氣相，聽懂太后話里的意思，得知皇上不來給生母問安，卻跟個女官廝混在一起……幾位德高望重的命婦也不由得心生不喜。

    尤其是耿舒寧如此，卻依然無子，更叫她們無法認(rèn)可。

    宜貴太妃笑著打圓場：“別說是皇上，就是我生那皮猴兒，過去都是幾日一請安，為了給皇上辦差，也是一個多月不見人影兒?！?/br>
    “董鄂氏照顧得也是仔細(xì)，叫允禟那肚子比她還圓上一圈?！币速F太妃說的是允禟懷孕五個月的福晉。

    她不看太后淡下來的面色，嘆息：“倒累得董鄂氏跟歲寧女官一樣，瞧著還是全乎人兒，實則那眼眶子里全是血絲，陪著爺們宵衣旰食地熬著，著實叫人心疼?！?/br>
    都說人老成精，宜貴太妃話音一落，先前面色還有些不認(rèn)同的命婦們，仔細(xì)瞧著耿舒寧泛紅的招子，神色稍緩，微微點頭。

    真真假假的，誰也不是傻子，左右能長入宮的人均影后，耿舒寧也跟著做出赧然神色。

    “宜貴太妃謬贊，歲寧愧不敢當(dāng)，我也不過為萬歲爺分憂十之一二，最辛苦的還是皇上?！?/br>
    “皇上在御前，忙得吃飯都要蘇總管一把鼻涕一把淚地三催四清，卻還堅持親自為太后娘娘做了千秋賀禮，只盼著能得太后娘娘一笑?！?/br>
    蘇培盛：“……”

    耿舒寧一臉感動看胤禛：“萬歲爺批折子的時候，手指全是傷，朱砂都用不上，仍央著太醫(yī)院用了補藥，免得太后娘娘這樣大喜的日子還要擔(dān)憂，實乃天下孝子之首也。”

    胤禛：“……”

    蘇培盛憋笑憋得心窩子疼，還得是這祖宗的嘴！

    先前他對自個兒唱作俱佳的本事還隱隱自傲，現(xiàn)下只自愧弗如。

    這祖宗畫了張賀壽的復(fù)雜圖紙，令陳嬤嬤暗中請善雕工的太監(jiān)在養(yǎng)心殿角落，替皇上每天刻一個時辰，一個月就得了座雕像。

    偏這祖宗還覺得不夠表達(dá)皇上的孝心，上天下地造作，要皇上雕刻兩個勞什子情侶玉盞，累得主子爺傷了手。

    膽大包天的祖宗，反手就拽著主子爺?shù)氖?，將血抹在了那尊雕像上?/br>
    如今，死的……啊呸，黑的都被說成白的咯！

    *

    果不其然，聽耿舒寧大夸特夸，太后不好再指責(zé)皇上不孝敬她這個額娘，否則傳出去只會叫人說她為母不慈，不識大體。

    她淡淡笑問：“不知皇帝給本宮做了什么賀禮？”

    懋嬪掃了眼耿舒寧，柔柔開口：“說起來，知萬歲爺純孝，累得傷及龍體，太后娘娘怕是心疼萬歲爺，都顧不得欣賞皇上的孝心，御前伺候的人也不勸著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