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幾天其他人都很緊張，晚上也不怎么敢睡死，做飯更不敢再像之前那樣頓頓有rou，地窖的糧食要省著吃，婦人們只給虞歸晚做好的。

    虞歸晚倒是照常去附近打獵，沒進(jìn)深山，怕有突發(fā)情況自己趕不回來，這一屋老小就叫外人給砍了。

    附近的林子沒有大型猛獸，運(yùn)氣好能獵到兩只野兔，逮住兩只野雞，也可能會在枯樹枝堆里發(fā)現(xiàn)被凍裂的野雞蛋，反正她每次出去都不會空手回來。

    野雞蛋是比rou都稀罕的東西，她原本是想給小徒弟的，進(jìn)門碰見正好從西屋出來的幼兒，兩人四目相對，后者很快垂下眼眸，避開她的視線，柔軟乖巧，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虞歸晚想起那天的誤會，她險(xiǎn)些割開對方的大動脈，心思一轉(zhuǎn)，她走過去從獸皮口袋掏出兩個野雞蛋，常年握刀拉弓的手上有很厚的繭子，兩枚外殼有褐色斑點(diǎn)的蛋躺在掌心，上面有被凍裂的縫，蛋清凝結(jié)在裂口處形成半透明狀。

    幼兒抬頭飛快看她一眼，抿唇猶豫半晌才接過，輕聲道了謝。

    這句虞歸晚現(xiàn)在也聽得懂，并且已經(jīng)能將聽到的詞匯拆開拼成簡單的短句，她嘗試過，除發(fā)音有些不準(zhǔn)且別扭外，沒其他毛病，來到這她就沒有說過話，都以為她是啞巴，以后要在這個時代生存，就不能一直不說話。

    “不謝?！彼穆曇魩е唤z久未開口的沙啞。

    幼兒臉上難掩驚訝，會說話啊……

    知道虞歸晚不是啞巴，最高興的就是廖姑，像只花蝴蝶繞在虞歸晚身邊，拿起碗筷碟盤等東西教她念，如教幼童識字，虞歸晚學(xué)東西認(rèn)真且快，第二天就已經(jīng)能簡單交流，村民說的也能聽懂十之八/九。

    日子又平靜的過了兩天，早晨火炕只剩下余溫，村外就傳來狼嚎。

    這些天沒下雪，進(jìn)村的路被踩出一連串印子，十幾個衣衫破舊的男女縮在大樹底下瑟瑟發(fā)抖，女人襁褓中的孩子發(fā)出微弱的哭啼。

    這行人中有對祖孫明顯比其他人鎮(zhèn)定，老頭叫程伯，女子叫妙娘，祖孫倆是走南闖北討生活的雜耍人，會些拳腳功夫，見三頭野狼只蹲守在不遠(yuǎn)處，并不上前，發(fā)出的嚎叫有長有短，且都是往村子方向，猜想這些狼是有主的，它們在報(bào)信。

    “阿秀，你說南柏舍莊有你家的遠(yuǎn)房表親，這次就是來投奔的，你快喊喊?！?/br>
    阿秀就是抱孩子的女人，她娘家在河渠縣，但出嫁沒多久父母就接連生病去世，兄嫂一家前兩年也被山匪殺害，娘家這頭已經(jīng)無至親可依靠，可不來河渠縣又能去哪，她夫家的村子已經(jīng)被東遼盜匪燒毀，丈夫和公婆都死在盜匪刀下，她和懷中的孩子僥幸活下來，走投無路，只能來投奔早年嫁到南柏舍莊的表姑母，但阿秀已經(jīng)被面前的三頭野狼嚇的不敢動彈，哪里說得出來話，抖著瘦弱的肩膀拼命往后縮。

    野狼沒有發(fā)動攻擊，似乎在等什么人過來。

    很快山坡上就出現(xiàn)個八/九歲戴雪狐皮帽子的姑娘，腰間別著個彈弓，正是廖姑，她仗著自己小巧靈活，先其他人出來查看情況，現(xiàn)身之前她已經(jīng)躲在雪堆后面觀察一陣了，確定這些人不是窮兇極惡的盜匪才松口氣。

    她就站在坡上問話：“你們打哪來的，來這里干什么。”

    沒人答，妙娘左看右看，正要開口，被程伯拉住，眼神示意孫女躲到自己身后，他代表眾人向廖姑說明來意，還指了指阿秀。

    “投親？”廖姑并不好糊弄，視線在這些人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定在抱孩子的女人臉上，“你是哪里人？親戚叫什么？同行的這些人跟你是什么關(guān)系？”

    虞歸晚不會濫殺無辜，對手無寸鐵的普通百姓還存著兩分同情心，叫廖姑問清楚再做打算，她就在靠在雪堆后面，聽得一清二楚。

    程伯暗自心驚這小姑娘問的細(xì)，正要替阿秀回答，廖姑卻一指阿秀，道：“你自己說?！?/br>
    阿秀抖著聲道：“我……我夫家是十八廟的……離這有半……半月腳程……娘家在梁家村……父母兄嫂都……沒了……夫家也遭劫……我?guī)Ш⒆觼硗侗急砉媚浮冶砉媚讣藿o這里一戶姓葛的人家……”

    她說的磕磕絆絆，聲音還小，廖姑聽了半天才知道她是葛大娘的表侄女，跟其他人是逃難路上認(rèn)識的，結(jié)伴同行比自己帶孩子要安全，縣城進(jìn)不去，在城外也搶不過其他難民，便跟著阿秀來南柏舍莊。

    廖姑跑回去叫葛大娘來認(rèn)人。

    七八年沒見，阿秀又餓的面黃肌瘦，葛大娘隔著距離伸長脖子瞧了好久才敢認(rèn)，上去一把將阿秀拽出來，哽咽道：“秀啊，真是你啊，”又看向她懷里被凍得臉頰通紅的嬰兒，頓時心痛不已，“這么遠(yuǎn)的路，你帶著個孩子是怎么來的啊，??！”

    阿秀伏在葛大娘懷里放聲大哭。

    其他人見狀也抹淚，同時也殷殷期盼著能進(jìn)村，不求別的，能有口熱粥喝就行。這一路他們都是靠煮雪水、草根和一點(diǎn)點(diǎn)糟糠、爛掉的山芋填肚子，簡易的行囊中除了兩口陶鍋，已經(jīng)沒別的了。

    現(xiàn)在村里做主的是虞歸晚，要帶人進(jìn)村肯定要征得她同意，葛大娘頗為忐忑的看著她。

    虞歸晚召回野狼，銳利的視線掃一圈，才對葛大娘說：“另外找屋子給他們住，不能生事，你來管，不聽話就趕出去，”指指阿秀，“她可以跟著你?！?/br>
    她的發(fā)音仍有些奇怪，不過在場的人能聽懂，他們大氣不敢出，跟在葛大娘后面從小路進(jìn)村，廖姑提醒他們別踩錯地方，這里全是陷阱，踩錯會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