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齊云有爸爸。

    他暴怒地把書包丟在地上，瞪著它，活跟書包是背叛統(tǒng)一戰(zhàn)線的叛徒似的。過了會兒，顧培風(fēng)彎腰，松著肩膀默默又把包，忽然猛地往前沖了老遠(yuǎn)。

    “真變態(tài)！趴人家窗戶！”

    萬萬那伙人朝他做著鬼臉：“江逝遠(yuǎn)是大變態(tài)！”

    顧培風(fēng)冷冷看了他們一眼，回頭走了幾步，撿起書包，緩緩拍了拍灰。

    那書包冷不防被人從背后抽走，其中一個皮孩子舉著書包，揮得跟錦旗一樣，打著圈跑。

    “還給我！”顧培風(fēng)忽然急了眼，追著就拉住了那人的后領(lǐng)子。

    “誒，急了急了！我來看看，裝了什么好東西——”

    “放開！”

    萬萬的臉先是一怔，接著有些得意，從里面拉出個塑料袋：“有吃的！”他仔細(xì)看了一眼，又皺著眉把那小半個包子丟在地上：“真惡心，啃過的嘴巴子?！?/br>
    顧培風(fēng)幾乎是瞬間撲了過去，萬萬這下忽然樂了。

    他的手剛摸上還帶點余溫的包子，萬萬時髦的白球鞋，連包子帶手，一腳踩了上去！

    “一個破包子，這么稀罕?！?/br>
    萬萬樂呵呵地轉(zhuǎn)著腳尖，其余幾個皮小孩也跟了上來，又開始唱那首“沒爹沒娘”的打油詩。

    “這包子，喂我家的狗，狗都不吃?！比f萬挪開腳，居高臨下地看著幾乎是趴在地上的顧培風(fēng)，“要不，你學(xué)幾聲狗叫，我把我家狗吃的牛rou，賞你點？”

    顧培風(fēng)像完全聽不見。

    他坐在地上，草地的露涼冰冰的，小半個包子就陷在草窩里，成了一灘爛泥。他低著頭，默默收拾著這小半個包子。

    萬萬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真窮酸?！彼懥恋卮盗寺暱谏?，遠(yuǎn)遠(yuǎn)地傳來了幾聲狗叫。

    顧培風(fēng)低著頭，夜里，他幾乎就剩了個暗影。他把包子裝回書包，就這么單手提著，一晃一晃往家里走。

    “喂！我說讓你走了么？”

    顧培風(fēng)回過頭，看了他一眼，那眼神極冷，恰巧有個烏鴉啊地叫了一聲，竟給萬萬嚇了個激靈。

    顧培風(fēng)沒再搭理他，回頭就要走，他的肩膀卻被人按住：“我說了不許走！”

    他的手還沒使上勁兒，只見顧培風(fēng)迅速轉(zhuǎn)身，竟然一拳把萬萬打得翻了個個。

    “你！”萬萬趴在草叢里，呸掉一嘴草，“‘死遠(yuǎn)點’！你居然敢打我！威風(fēng)！追風(fēng)！給我咬他！”

    兩道黑影嗖地躥了出來，他的胳膊忽然被什么東西扯住，顧培風(fēng)魂飛魄散，幾乎是下意識拉回胳膊，抓起書包沒命地逃，完全不敢看后面跟著的是什么，只聽到萬萬他們在身后放聲大笑。

    胳膊上的溫血開始往下淌，他的袖子被扯下來超大一塊，疼的活跟被人拿斧頭拉過一樣，可他一點也不敢看，更不敢停。

    直到他跑得兩眼都發(fā)虛，兩腿跟灌了鉛似的，這才看到院子里的大榕樹，揪著氣根，滋溜一縮，整個人爬上了樹。

    兩只快有他大半個高的狗幾乎是前后腳沖了過來，直沖著他叫。

    “有病啊，誰家瘋狗煩死人的啦！”

    顧培風(fēng)沒敢出聲，更沒敢呼救，他緊緊扒著有點潮的樹干，巴巴盼著兩位狗大爺對他失去興趣。

    一個洗衣棒槌直接砸了過來，哐一聲中了樹干，又彈到其中一只大狗身上，那狗給砸得得夾著尾巴躥出好遠(yuǎn)，幾乎同時，一個半瘋的女人朝著搟面杖就沖了出來：“我看誰想下火鍋??！”

    倆狗被嚇得飛出老遠(yuǎn)，顧培風(fēng)趁這時候溜下樹，躡手躡腳想往家里走，還沒走出榕樹影，左耳朵立即被擰?。骸啊肋h(yuǎn)點’！又死哪兒去了！”

    那女人掃了一眼他空落落的書包，立即炸了：“是不是又丟了？！你上一次學(xué)，到底要給你買多少書！”

    她瘋了一樣奪了書包，嘩啦把東西全倒了出來，骨瓷碟就那么掉了下來，啪嚓碎了。

    顧培風(fēng)立即沖了過去，根本顧不上扎手，撿碎片撿得滿手都是血，全留在白潔的瓷器上。

    “你！”那女人看了看地上的碟子，眼睛忽然睜得老大，“你！好啊你……居然學(xué)會偷東西了！”

    他幾乎是被連拽帶摔地拉回了家，門一關(guān)，搟面杖就哐哐砸到他身上來。

    無論顧培風(fēng)怎么解釋，這個酗酒的女人一口認(rèn)定他就是偷了東西還不承認(rèn)，越解釋打得越兇，到后來，顧培風(fēng)干脆閉嘴，再也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