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王氏的一個(gè)鄰居，從小就對她挖苦嘲諷，沒一句好話。王氏忍了她三十多年，在王氏的丈夫出意外后，她沒有任何收斂的意思，反而變本加厲?！?/br>
    楊駿說到這些，既沉痛又憤怒。

    “說王氏是天煞孤星，克夫克老克全家，罵得要多難聽就有多難聽。王氏心如死灰，還當(dāng)真是自己害了他們，便想要偷偷投井。被盲眼的婆婆及時(shí)發(fā)現(xiàn)，哭喊著救了下來。”

    杜晚?xiàng)髀犞囊矓Q了起來。

    “后來呢？”

    “王氏大病了一場，還沒好利落，那個(gè)鄰居就又來說風(fēng)涼話。說她只會克別人，自己命硬得很，死不掉的?！?/br>
    “怎會有如此惡毒之人！”杜晚?xiàng)鳉獾么妨艘幌埋R車車壁。

    “就在那鄰居不停地說不停地說時(shí)，那盲眼婆婆不知道什么時(shí)候摸到了她的身后，一石頭對著她的腦袋砸了下去?！?/br>
    杜晚?xiàng)鞯刮艘豢跉狻?/br>
    “那個(gè)人，怎么樣了？”

    “當(dāng)時(shí)那一石頭下去，鄰居還能站起來。摸著頭上的血，要跟婆婆拼命。抓撓的過程中，拼命地罵那婆婆也是個(gè)克夫克兒子的老鬼……”

    楊駿都有些不忍說下去了，可他必須要將這個(gè)案子原原本本都告訴給杜晚?xiàng)鳌?/br>
    “就在婆婆和那鄰居打鬧時(shí)，躺在床上的王氏下了床，撿起那塊石頭，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腦袋上?！?/br>
    “直到那個(gè)人再也罵不出一句話?！?/br>
    杜晚?xiàng)鞔蟾挪碌綏铗E找他是為了什么事了。

    而碰上這樣的事情，也怪不得楊駿會如此為難了。

    他緊著嗓音，“那鄰居，是死了嗎？”

    楊駿點(diǎn)點(diǎn)頭。

    “縣衙將婆媳兩人都抓起來了，認(rèn)定兩人是合伙蓄意殺人。婆媳倆都爭著認(rèn)罪，但最后的判罰是婆婆流放三千里，兒媳秋后處斬。”

    單純就案情本身來看，衙門這個(gè)判罰沒什么問題。

    殺人就是殺人了。

    不管因?yàn)槭裁丛?，都逃避不了罪?zé)。

    “那鄰居被王氏打得血rou模糊，腦袋都……縣衙認(rèn)為她主觀惡意太強(qiáng)，簡直是窮兇極惡、人神共憤！將那些為她說情、請求能給一個(gè)寬大處理的鄉(xiāng)親父老們，都給擋回去了?！?/br>
    “說就算再可憐，殺人手段如此殘忍，也絕不能饒恕，死罪不可免。而婆婆，就她那個(gè)身體，流放三千里，還不如直接殺了她呢。”

    杜晚?xiàng)髀犕赀@個(gè)故事后，心情久久難以平靜。

    他也不知道要怎么辦。

    說實(shí)話，他很同情那對婆媳，也能理解她們?yōu)槭裁磿谀且豢瘫l(fā)。

    人被欺負(fù)得太久了，總有忍不住的那一天。

    可杜晚?xiàng)饔帜茉趺醋瞿兀?/br>
    想法子對她們網(wǎng)開一面？那又將大閩王朝的律法置于何地？

    “杜兄，我知道這件事情一定會讓你很為難，我也同樣?！?/br>
    楊駿咬著牙，“本來我打算不管這件事，可當(dāng)我去牢里看那位婆婆。她用那雙哭瞎了的雙眼哀求我，說她兒媳是個(gè)苦命人，所有罪責(zé)都讓她這個(gè)老婆子承擔(dān)，饒她一條命?！?/br>
    “面對著那樣一雙眼睛，當(dāng)時(shí)我是狠心轉(zhuǎn)身離開了……可這一路，我的心情都很難受?！?/br>
    “為什么這么苦命的人，偏偏還要經(jīng)歷這些事情？就算她們都做錯(cuò)了，更不該殺人，可她們就該死嗎？”

    “那婆婆，心慈了一輩子。兒媳婦，被人辱罵幾十年，可還是逢人就對人笑，那么努力地想要去生活?！?/br>
    “她們不該是這樣的結(jié)局……”

    楊駿越想越心痛。

    杜晚?xiàng)骺此@般激動(dòng)，拍了拍他的背安撫。

    “楊兄，這件事我沒法立即給你答案，你給我點(diǎn)時(shí)間，容我再想想?！?/br>
    “那請杜兄盡快，離處斬的日期近了——”

    ………………………………………………

    第098章 【對法的堅(jiān)守！】

    其實(shí)，朝堂中的那些事情對于杜晚?xiàng)鱽碚f反而還好辦，就是這種牽涉到情與法的最為讓人頭疼。

    楊駿今日特地等他，怕是也知道尋常法子不好使，想讓他從鴻康帝那里下下工夫。

    如果說，圣人也可憐這對婆媳，法外開恩，那她們倒是有救了。

    只是這樣做，真的沒問題嗎？

    開了先例，以后再遇到同樣的情況怎么辦？

    那鄰居雖然嘴賤得厲害，卻也不能任由別人剝奪她的性命。

    杜晚?xiàng)骰馗螅皝砹瞬枷壬?，將這件事也說給了他聽，讓他幫忙參謀參謀。

    布先生聽完后，沒多少表情。

    上前拱手道：“大人，這個(gè)案子我們不必管。”

    不等杜晚?xiàng)髡f點(diǎn)什么，布先生便開口解釋道：“大人應(yīng)該記得，屬下在跟著您之前，便是地方衙門主簿。有案子的時(shí)候，就幫著縣衙斷斷案子。這種事情，屬下見得太多了，其情可憫、其行可原的犯人多得是，大人管不過來的?！?/br>
    “先生的意思，我明白。但晚?xiàng)骺傆X得，這個(gè)案子不應(yīng)該這么斷?！?/br>
    杜晚?xiàng)髦源饝?yīng)楊駿要考慮考慮，可不只是同情那對婆媳，還是因?yàn)榘讣旧怼?/br>
    他雙手背在身后，來到窗前。

    氣候微寒，紫羅花在月色下散發(fā)幽幽涼意和暗香。

    “這些年，晚?xiàng)鞑恢挂淮闻腔苍谇榕c法的邊緣。有好多次，分明覺得自己可以做點(diǎn)什么，最后又都放棄了。那是因?yàn)?，先前那幾次，我的理智告訴我，我雖然同情他們，但案子判的沒什么問題，在我能接受和理解的范圍內(nèi)?！?/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