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22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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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臣來得好快。”蕭炅道:“明日便是中秋,當(dāng)此時節(jié),竟是出了這等兇案。” 顏真卿竟隱隱聽出蕭炅語氣中似有些幸災(zāi)樂禍之意,沉吟道:“此案出在長安縣轄地,我難辭其咎……” “吁!” 馬嘶聲再起,一聲大喝在驛館處響起。 “北衙龍武軍左中候郭千里,奉命督案!京尹何在?!” 一個威風(fēng)凜凜的大將按著佩刀趕了進(jìn)來,徑直到廡房里掃了一眼,罵道:“啖狗腸!砍得七零八落,動手的不是邊軍就是虜寇?!?/br> 說話間他走向蕭炅,見到顏真卿,當(dāng)即喝道:“小官退下,這不是你能摻和的案子!” “退!” 龍武軍兵士大喝,竟是把長安縣衙的官吏盡數(shù)驅(qū)逐。 郭千里這才道:“大將軍令我督案,可確定此案與裴冕有關(guān)?” “確定。”蕭炅語氣篤定,“被帶走之人正是裴冕,而這些回紇人只怕與東宮脫不了干系?!?/br> “立即找到裴冕,大將軍要見他?!?/br> 說話間,又有快馬趕來。 “京尹,找……找到裴冕了……” *** 顏真卿轉(zhuǎn)回長安縣衙,兀自分析著今日所見。 本以為裴冕案已經(jīng)了結(jié)了,沒想到又出一樁大案,讓右相府引出東宮手下蓄養(yǎng)的回紇商隊。 他漸漸心緒不寧,無心坐衙,直接轉(zhuǎn)回了家中。 “阿郎,今日怎回來得這般早?” 韋蕓才迎上來,顏真卿當(dāng)即問道:“那小子這幾日都不在家中?” “是。”韋蕓笑道:“歲考得了榜首,到杜宅住到中秋,如今長安都說解頭是你的弟子。三娘方才還嘀咕,中秋節(jié)后得帶他去拜見她大阿爺大阿娘。” “你與柳娘說聲,讓他老實待在家中?!?/br> “出了何事?” “急風(fēng)驟雨不斷,莫被淋到了?!?/br> *** 杜五郎早上看了一小會的書,不知何時伏在案上睡了過去。 醒來時已到中午,他到西廂去找薛白,一推門卻不見人。 “又去哪了?” 從后院找到前院始終不見人,但門房卻是匆匆跑來,稱有人來找薛郎君,不肯自報姓名,但顯然是權(quán)貴門下。 杜五郎一聽就頭皮發(fā)麻,他已很有經(jīng)驗,也不說薛白在不在家,只吩咐帶來人到大堂見自己,說些閑聊淡扯的無聊話。 “怎么知道上我們杜家來找薛白的……好吧好吧,全福伱去看一下薛白醒了沒有。” 卻不知薛白從哪里又變回來了,打著哈欠,剛剛睡醒的模樣。若非杜五郎太了解他,還以為方才自己是看錯了才誤以為他不在家。 薛白只看了來人一眼,就問道:“駙馬要見我?” “噓,薛郎噤聲?!?/br> “無妨,沒必要躲躲藏藏,走吧?!?/br> 杜五郎看著這一幕,猜測薛白又做了些厲害事,被自己輕描淡寫幫忙遮掩了。 …… 平康坊,咸宜公主府。 中午李娘非要讓楊洄陪她喝幾杯,此時臉頰上還帶著酒后的紅暈,趴在楊洄肩上,自說自話。 “駙馬,我看李亨近來是越來越不得圣人歡心了,將他廢了,扶我胞弟為儲,往后你我方能繼續(xù)快活度日。” “你莫說這種話,圣人不愛聽?!?/br> 李娘不高興,張口就用力咬楊洄的肩,她稍有些醉意,也沒個分寸。 楊洄吃痛,只好解釋道:“圣人心里盼著長生不老,你卻總在為他駕崩以后作打算,他能高興嗎?故而說爭儲很難,你每次覺得只差一點,顯出著急,圣人心思就難測了,這就是過猶不及?!?/br> 摻和儲位之爭十余年,他經(jīng)驗豐富,道理都很明白。可惜,他這種王孫公子有一個通病,就是眼高手低。 李娘卻是連道理都不想聽,怒道:“怪我?你怪我?” “唉?!?/br> 與這驕縱慣了的公主說不通,楊洄嘆息,不作聲了。 “今日為何將薛白找來?”李娘問道:“人家才說我們勾結(jié),不怕被發(fā)現(xiàn)了?” “我們?nèi)舨宦?lián)絡(luò)他,他必不聯(lián)絡(luò)我們。”楊洄道:“召他來見,冒些風(fēng)險,才好將他捏在手里?!?/br> “何意?” “掌控他,把他綁在我們的船上。萬一事情敗露,我們無非被圣人責(zé)罵幾句,他卻會沒命,所以接觸得越多,他就有越多把柄在我們手上。何況,我們還知曉他的身份?!?/br> “不愧是我的駙馬……” 許久,李娘酒都快醒了,薛白才到。 她當(dāng)即又不高興了,起身,走到薛白面前教訓(xùn)了幾句。 “現(xiàn)在才來,你小子不知自己為誰效力嗎?!” 薛白淡淡打量了她,問道:“公主如今不怕我了?” 李娘叉腰一挺,昂首道:“你既不是鬼,本公主怕你做甚?” “公主醉了?!?/br> “十八娘,你確實醉了?!睏钿е缓蒙锨皩⑺龌厝?。 “我沒醉?!崩钅锏溃骸凹热荒闶俏覀兊娜?,談?wù)勏乱徊饺绾螐U掉李亨,扶我胞弟為儲?!?/br> 楊洄再次安撫住她,向薛白道:“我讓你悄悄過來,你為何明目張膽地來?” “此事早晚瞞不住有心人耳目,若有人問起,駙馬可坦然回答想與薛打牌化敵為友。” 薛白不傻,悄悄會面萬一被人發(fā)現(xiàn),雙方要擔(dān)的罪責(zé)完全不同。歲考時是出于無奈,冒了一次險,如今卻沒必要留更多把柄給楊洄。 楊洄不悅,再次敲打,道:“若問你的身世當(dāng)如何?” 薛白道:“實話實說就是,唯獨身契一事,駙馬可說沒見過我那一張身契。” “你!” 李娘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被騙了。 薛白拿一張東宮罪證交換身契,結(jié)果罪證被用來保他的人,身契還給他,現(xiàn)在還說這種話。 “你敢耍本公主?我揭穿了你的身世!” “都是自己人,何必內(nèi)訌?”薛白道:“至少此次合力對付東宮,頗有成效?!?/br> 楊洄感覺到這小子不好駕馭,不像一個十六歲的少年,卻仍打算駕馭。 他踱了兩步,道:“明日的中秋御宴,你會去?” “是?!?/br> “可有辦法助盛王討圣人歡心?” 薛白沉吟道:“眼下不是出頭之機(jī),李亨看似岌岌可危,實則沒威脅到圣人。此時站出來爭寵,反而要惹圣人不快。” “推托?”李娘叱道:“你要我們出手時說得好聽,我們要你出手時好多道理!” 楊洄雖明白薛白言下之意,猶譏道:“你愿向虢國夫人獻(xiàn)炒菜、獻(xiàn)骨牌、獻(xiàn)詩詞,如今說要效忠盛王,卻是一點誠意也不愿拿出來啊?” 于薛白而言,眼下漲名望、擴(kuò)人脈、討圣眷,準(zhǔn)備入仕,默默積蓄實力才是正理。太早在儲位之爭中上躥下跳,惹得李隆基厭惡,卻還是替旁人爭,半點好處沒有。 此前事出無奈,只好重重打東宮一棍,讓東宮老實下來。這是被迫,故而旁人愿同情他。 眼下這對夫妻還想伸手來捏他,讓他主動去挑事。 因他沒有哥奴的權(quán)勢,他們就居高臨下看他。 說白了,兩個沒眼力見的東西,不給他們點厲害瞧瞧,立即就蹬鼻子上臉。 “駙馬要誠意,我們自是該給。但……” “你還編?!當(dāng)時說好的條件?!?/br> “那便實話實說了?!毖Π拙従彽溃骸暗慌略谟缟吓c我走得太近,會給盛王添麻煩?!?/br> “呵?!?/br> “公主、駙馬,這是還未聽說嗎?” “聽說什么?” “命案?!毖Π椎溃骸敖粘隽藘蓸睹福粍t,有八個回紇商人死在長安西郊驛館?!?/br> 楊洄淡淡道:“這與我們何干?” “駙馬莫急。”薛白道:“第二樁命案,在長安城東郊荒野中,此時此刻,或許官府剛剛找到裴冕的尸體?!?/br> “你說什么?!” 楊洄倏然站起,震驚不已,問道:“你們做的?” 薛白不答,只微微一笑。 “你們……” 楊洄張口,卻不知所言,這幾日間他連偷偷去與外室私會都沒做到;而薛白竟已找到裴冕,還殺掉了。 想一想,薛白將此事告知他們,就不怕他們狀告嗎? 可沒有證據(jù),更重要的是如何狀告?萬一被牽扯進(jìn)此事,公主府也未必?fù)?dān)得下這罪過。 乍聽之下,這夫妻二人都有些亂了分寸,李娘再次有了恐懼之意,楊洄亦無主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