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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滿唐華彩在線閱讀 - 滿唐華彩 第307節(jié)

滿唐華彩 第307節(jié)

    李月菟遂撒嬌道:“那可否容孫女多胡鬧些時(shí)日?

    李隆基知她不愿成為東宮拉攏人才的棋子,頓生憐意,和藹地笑著,答應(yīng)下來。

    他目光在伶人中掃視了一圈,向龐三娘問道:“你扮的可是崔夫人?原來這般年輕?!?/br>
    龐三娘平日被稱作“賣假臉的”,扮年輕賣笑,這還是頭一次卸了妝之后被稱年輕,連連謝恩。

    跪在諸人當(dāng)中的念奴,美得有些引人注目。

    李隆基早就注意到她了,臉上浮起笑意,道:“此女嬌麗,眼色媚人,歌喉婉轉(zhuǎn)聲出朝霞之上。好啊,好啊。”

    他的喜愛之情溢于言表,贊不絕口。

    恰此時(shí),范女輕輕推了推念奴,小聲提醒道:“圣人夸贊你,還不謝恩?”

    “奴家謝圣人恩典。

    李隆基目光遂又落在范女身上,發(fā)現(xiàn)這女子才色雙絕,難得方才扮紅娘能演出那種樸實(shí)忠誠之感,此時(shí)卸了妝卻是另一種風(fēng)情。

    再看范女的年紀(jì),他不由疑惑,如此尤物,教坊竟敢多年不讓她到御前登臺?

    “小紅娘,你可是初次為朕獻(xiàn)藝?

    范女一點(diǎn)也不小,身姿微微擺動(dòng)了一下,低頭應(yīng)道:“教坊不許奴家為圣人獻(xiàn)藝。”

    “為何?

    范女害臊地低頭,扭呢地小聲應(yīng)了一句。

    “奴家腋下有些……’

    她聲音太小,李隆基竟是俯身過去聽,聽過之后目光一凝,深深看了范女一眼。

    高力士當(dāng)即會(huì)意,心想圣人何樣的美色沒見過?如今難免喜歡些新奇、怪癖的花樣。

    見此一幕,首先緊張起來的人卻是王準(zhǔn)。

    王準(zhǔn)過去常到教坊去玩,與范女也有一些小小的交集,此時(shí)敏銳地感覺到圣人的態(tài)度變化,生怕萬一范女入了宮,在圣人耳邊嚼舌根子。

    好在,圣人近年來對待樂伎與年輕時(shí)不同,曾說過“不欲奪俠游之盛”,之后就很少再將樂伎置于宮中,今日也未當(dāng)眾破例,只是拍了拍高力士的手臂,暗示他私下安排。

    天明時(shí),一場觀戲的宴筵由此散去。

    圣人既愛戲曲,今日之后,也不知多少戲曲將如雨后春筍般冒出來。

    長安多了幾個(gè)名角,宮中多了幾位供奉。

    于薛白而言,若再有大事,呂元真、董庭蘭想必也會(huì)不動(dòng)聲色地幫他一把。

    宴上熱鬧非凡之際,戲臺后方卻顯得十分清靜。

    李騰空端坐著閉目養(yǎng)神,一副與世無爭的模樣。

    于她而言,此番只是幫了朋友一次,至于功勞、圣恩,都不是她想要的。

    連他的感謝于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自己的心境……

    “騰空子。

    忽聽得一聲輕喚,她睜眼一看,眼前是一張英俊的面容,心境當(dāng)即就亂了。

    “多謝你?!毖Π椎溃骸鞍玖艘灰?,辛苦了?!?/br>
    李騰空與他對視了一會(huì),搖了搖頭,恬淡地笑了笑,道:“沒人逼迫你成婚就好。

    “沒有,回去吧。

    兩人很有默契,在婚姻之事上是何態(tài)度彼此都了然,心照不宣。

    此時(shí)李季蘭、眠兒都睡著了,只好讓皎奴喚她們起來,眾人一道離開。

    暫時(shí)而言,樂師與伶人們還是會(huì)回薛園,等待安排,既是去宣陽坊,自是與楊玉一出芙蓉園,念奴跑到薛白面前,有些緊張地問道:“往后我們還能留在薛園嗎?

    或是要被遣回教坊了。

    她本就是教坊之人,只是被借調(diào)出來排戲,此時(shí)難免心生惴惴。

    薛白問道:“看你想去哪,怎不向圣人提?”

    其實(shí),事前都說過,想要什么,求圣人賞賜就好。

    呂元真、董庭蘭希望供奉宮中好養(yǎng)老;龐三娘想要在教坊任職求成名;李月菟也知開口要晚幾年嫁、求一個(gè)自在;范女心意不明,有些曖昧。

    只有念奴似乎真的忘了,此時(shí)才顧得上問自己的前程。

    “那……奴家想去哪兒都可以嗎?”念奴抬起頭,愣愣看著薛白。

    楊玉瑤在一旁聽得好笑,嗔道:“現(xiàn)在才來與他說,他能送你去幾個(gè)地方?”

    “奴家能待在薛園嗎?”

    “小傻子?!睏钣瘳庎恋溃骸澳闳粲羞@心意,方才求圣人將你賜給薛郎便是?!?/br>
    “我,我不是……不是這個(gè)意思。”

    念奴小小年紀(jì),哪有這般大膽,當(dāng)即不知所措。

    楊玉瑤道:“好了好了,逗你的。以你如今的名聲,待在他府上是不成的,只好到我府上來”

    薛白道:“都是出了力的,何去何從俱隨她們心意便是,還請瑤娘相幫。”

    “知道了,我豈會(huì)虧待你的人?”楊玉瑤有“雄狐”之稱,待這些伶人還是頗仗義的含笑應(yīng)下。

    歡宴之后難免顯得寂寥。

    回了興慶宮,李隆基一覺醒來,望向遠(yuǎn)處的夕陽,心情忽然低落下來。

    當(dāng)然是怎么都找不回昨夜的興致高昂。

    “貴妃給朕面子,薛白也有分寸。那一場比試……其實(shí)是朕輸了。

    “老奴聽著,董庭蘭不如李龜年,念奴唱功遜于許合子,除了和政縣主,那邊就沒人比得上梨園子弟。便是呂元真的鼓,也遜于圣人。”

    “戲不是這般一個(gè)個(gè)比的。”李隆基嘆息一聲,倒也不以輸贏為意,須臾又振奮起來,道:“不妨,再排一出戲!

    “老奴這便去安排。

    清歌曼舞又起。

    待楊玉環(huán)到時(shí),李隆基卻是一愣。

    “太真這穿的是何衣裳?”

    “禮服?!睏钣癍h(huán)笑道:“三姐贈(zèng)我的新衣衫,好看嗎?”

    她穿的是一條紅色的長裙,襯得她的肌膚如雪一般白晳光潔,荷葉般的裙邊。

    李隆基端詳了一會(huì),笑道:“想必這便是太真收的賄賂,要在比試時(shí)判朕輸了。

    “三郎覺得可好看。”楊玉環(huán)捏著裙擺,轉(zhuǎn)了個(gè)身。

    “怪,看不慣,看不慣?!?/br>
    “不好看嗎?”

    李隆基只是擺手笑道:“太過奇異了些?!?/br>
    “哼,不好看便罷,臣妾自去換了。

    楊玉環(huán)不太高興,氣呼呼地轉(zhuǎn)回寢殿,再次到她那面偌大的銅鏡前欣賞著。

    只見那順滑的布料裹著她婀娜有致的腰身,勾勒出漂亮的弧線……她越看越是喜歡。

    “真好看,也不知他那年歲,如何這般懂女人?”

    順滑的布料裹著婀娜有致的腰身,楊玉瑤滿意地笑了笑,側(cè)過身,摟住薛白的脖“也不知你這小狼一般的年紀(jì),怎就這般了解我的身體?”

    “喜歡嗎?

    “嗯,很好看?!?/br>
    她握著他的手,撫過那柔順的布料……

    遠(yuǎn)處的天邊,夕陽照在秦嶺綿延起伏的山巒上,像是給它披了一件輕紗。之后,夕陽褪去,一切都隱于夜色中。

    夜色中,楊玉瑤低聲喃喃道:“那些世家女還想爭搶狀元郎呢,真該叫她們看看……是我的……”

    “圣人未給薛白賜婚,這件事便還沒完?!?/br>
    “在他成婚之前想必他們都不會(huì)輕易罷休,畢竟是這般一個(gè)聲名遠(yuǎn)播、且得圣眷的。

    吏部公房中,陳希烈與達(dá)奚珣聊的也就是一些無聊的閑話,起因是薛白今日到吏部來遞文書,想要考博學(xué)鴻詞試。

    陳希烈今日正好到吏部坐堂,得知薛白就在杜有鄰的公房,遂派人將他喚來。期間與達(dá)奚珣談了幾句,薛白也就到了。

    “見過左相,達(dá)奚侍郎。

    “狀元郎不必多禮?!标愊A覔犴毝?,顯得很親和,問道:“你年紀(jì)輕輕,剛中狀元,何不歇兩年,成家立業(yè)了再來吏部謀官?”

    薛白笑應(yīng)道:“敢問左相,可是到吏部謀官,必須得有家室才行?”

    “狀元郎真是風(fēng)趣啊。

    陳希烈若臉皮薄,這些年早就能被罵得致仕了,此時(shí)毫不尷尬,依舊擺出和藹可親的笑容。

    “要參加博學(xué)鴻詞試,老夫自不能攔著。不過,有幾句老朽之言給狀元郎……眼下急著授官,不如早日將婚事定下,所謂成家立業(yè),成了家自會(huì)有官職。官場是正經(jīng)做事的地方,與斗雞唱戲不同,不能只依著圣眷。”

    “謝左相美意?!毖Π椎溃骸拔疫€是想先參加吏部試?!?/br>
    陳希烈笑得更和善了,如明示般地提醒道:“何必拂逆旁人的美意?否則等圣人興致過去了,狀元郎如何是好???”

    話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了,薛白誰的面子都不給,仿佛一心要當(dāng)孤臣,他也很難做。

    右相府也好,世家大族也罷,薛白只需選一家成了親,有了表態(tài)再來吏部謀官,陳希烈就能好辦很多。

    圣眷總有消退的時(shí)候,何必不識好歹呢?

    帶著這樣的想法,陳希烈不停勸說著。

    他是一國宰執(zhí),年歲也大,面對薛白這個(gè)小后生,語氣威嚴(yán)中帶著親切,算是十分誠懇地好言相勸。

    “行高于人,眾必非之。少年人銳氣,以官奴賤籍一朝金榜題名,便自以為世道乃因你而變,非也!實(shí)為你一路走來,多有貴人相助。但再看你,連一支牡丹都不愿回報(bào)……

    薛白既來,也是給了陳希烈該有的禮數(shù)。

    但實(shí)在是聽得太久了,目光看去,只見達(dá)奚珣連連點(diǎn)頭,沒有勸阻陳希烈停下來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