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46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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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楊國忠走過長廊,一路看著相府陳設(shè),第一次發(fā)現(xiàn)此間已不如他的新宅奢華。 他的新宅就在宣陽坊,楊銛宅的南邊,與三位國夫人、薛白的宅院都離得不遠(yuǎn),臨著萬年縣署,可見位置寸土寸金。新宅整修時,他還用了大量的沉香木,因此屋舍自有股淡淡的香味。這是三年多年前他就學(xué)到的辦法,如今終于可以用上了。 可見努力上進(jìn),就是會有收獲。 “右相安康?!?/br> “坐吧,你馬上也要位列公卿了?!?/br> 楊國忠難得在右相府有一個座位,笑了笑,從容不迫地坐下,道:“楊銛已派人去召薛白回長安了?!?/br> “可見他不愿聽你的辦法?!崩盍指Φ?,“他寧肯信任薛白、元載,反倒不信任你這個兄弟?” “薛白畢竟不同。”楊國忠難得承認(rèn)了這一點(diǎn)。 李林甫端起茶湯抿了一口,心想等了這么久,薛白始終不把驪山刺駕案往王鉷身上引,讓人失望。 既然有了楊國忠代替薛白在楊黨中的作用,幫忙對付王鉷,那就不需要薛白了,那要阻止楊銛將薛白調(diào)回長安,也簡單。 “萬年縣尉的闕額……”李林甫沉吟著,決定賣博陵崔氏一點(diǎn)好處,道:“本相矚意崔祐甫,伱等不必再覬覦?!?/br> 楊國忠愣了愣,對薛白這遭遇卻隱隱有些竊喜,元載貶官、薛白不歸,楊黨終究是要由他來一力支撐,唯他坐山觀虎斗、及時表態(tài),得了莫大的好處。 上進(jìn)途中,有時一旦錯過某個機(jī)會,它就不會再來了。 *** 虢國夫人府。 楊玉瑤正拿著一張匯票在看。 此物是近來才在長安城的貴胄中興起的,也被喚作“飛錢”,厚厚的紙張上印著繁復(fù)的圖案,紙張中還隱隱顯出些花紋,文字上蓋著好幾個印章,而最重要的防偽措施則是一排編號,用的是如今還少有人能看懂的簡單數(shù)字。 除了這一張匯票之外小匣子里還有些別的文書,譬如存錢證明,薛白稱它為“存折”,在楊玉瑤的理解這就是借貸生意,她已與許多公卿談好把衙署的食本錢存在豐匯行,利息比存在別處略高些,而豐匯行又可以更高些的利息借出去,或擴(kuò)張更多的生意…… 如薛白信上所言,他之所以留在偃師,這就是他需要鋪開的攤子之一,能為她賺很多很多的錢,這便是他給她的解釋。 楊玉瑤卻是茫然了。 她當(dāng)然喜歡錢,虢國夫人府之奢豪在長安都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她甚至還好攀比,覺得自己的宅院不如旁人便要拆了重建,但現(xiàn)在她卻漸漸發(fā)現(xiàn)她心底想要的不是錢,而是更希望薛白早些回來。 可他卻讓她苦苦等候,不知她夜里想他時有多蝕骨灼心。 好在,如今楊銛終于下定決心去請回薛白了。 想著這些,楊玉瑤把薛白寄來的物件一個個放回匣子里,嘴角揚(yáng)起一絲笑意。 “瑤娘?!泵髦榇掖亿s來,稟道:“奴婢得了一個消息,萬年縣尉的人選,吏部已經(jīng)定下了……” 說到這里,楊玉瑤已回過頭,用飽含期待的眼神看著她。 明珠很有壓力,但還是低聲應(yīng)道:“不是薛郎,是崔祐甫。” “為何?” “奴婢不知?!?/br> “好個哥奴?!睏钣瘳幃?dāng)即大怒,罵道:“都說了兩不相幫,他卻敢得罪我。” 此事當(dāng)然有些奇怪,依著薛白的推測,眼下李林甫該是拉攏楊黨才是,為何會突然轉(zhuǎn)變態(tài)度、開始打壓?另外,楊銛才派人去召薛白回長安,李林甫卻能這般快反應(yīng),是巧合還是另有隱情? 楊玉瑤當(dāng)即決定入宮去見貴妃,給右相上點(diǎn)眼藥。 她還未出門,楊銛府中卻有家仆匆匆趕到。 “三娘,不好了!” “我已知道了?!睏钣瘳幚渲?,道:“敢壞我的事,我絕不給哥奴好過?!?/br> “不是,是阿郎……阿郎病倒了……” 楊玉瑤還未明白這所謂的病倒了有多嚴(yán)重,匆匆往楊銛?shù)母≮s去,恰見兩個姐妹的車馬停在門口。 她連忙迎上前去,問道:“阿兄如何了?” 此時楊國忠從里面趕出來,匆匆跑下臺階,因太過慌亂一腳踩空,崴了一下,差點(diǎn)摔倒在地。 這一下崴得極疼,疼得他只能在臺階上坐下來,雙手拍著臺階大哭起來。 “阿兄沒了,我們沒阿兄了!” 楊玉瑤腦子里“嗡”的一下,覺得楊國忠是在胡言亂語,上前一腳將他踹翻,徑直往里趕去。 府邸里一片混亂,仆從婢女們手忙腳亂,不知所措,待見楊玉瑤來了,干脆紛紛跪倒在地。 正房前,四個大夫正背著藥箱站在那,臉色蒼白,帶著惶恐之色。 “虢國夫人,老夫到時,國舅已經(jīng)……” 楊玉瑤理都沒理,奔進(jìn)正房,只見楊銛正仰面躺在榻上,張著嘴,長須上血漬斑斑。 “阿兄!” 一瞬間說不出是什么心情,楊玉瑤上前去推,想要能推醒楊銛,但任她如何推,楊銛都沒有反應(yīng)。 “阿兄醒醒,我錯了,我不該和你發(fā)脾氣……” 楊玉瑤此時才發(fā)現(xiàn)楊銛那看似黑亮的頭發(fā)是染過的,發(fā)根處已是密密麻麻的灰白。 他臉上還敷了一層粉,遮蓋了那滿臉的細(xì)紋和老年斑,此時脂粉已褪了下來,顯出他那疲倦發(fā)黑的眼圈。 那雙眼睛上布滿了紅血絲,隱隱還有憤忿之意,像是在氣惱楊玉瑤。 “我錯了,我一輩子都在欺負(fù)阿兄,你醒來好不好?” 此時韓國夫人、秦國夫人亦趕到了,見此情形,皆趴在榻邊嚎啕大哭起來。 楊玉瑤反而不哭了,抹了淚站起身來,走向門外的大夫,問道:“我阿兄是如何沒的?” “虢國夫人恕罪,是國舅故去之后,才有人請小老兒來的……” “都讓你們看顧好他了?!?/br> “回虢國夫人,國舅午后困倦,想要睡一會,這之后,小老兒也不知如何回事?!?/br> 楊國忠一瘸一拐地走過來,一把鼻涕一把淚地道:“我今日為薛白之事來找阿兄,還未來得及說話,阿兄正好得知薛白回不來了,急火攻心,一咳就緩不下來……” “他有甚好急的?” “就是說啊?!睏顕铱薜?,“不該如此啊,嗚呼哀哉!嗚呼哀哉!阿兄啊!” 在這一片悲戚的氣氛中,忽又有人跑來,慌忙喊道:“圣……圣人與貴妃到了……” *** 擺在楊家面前的一個很實(shí)際的情況就是,楊家中能支撐門戶的男丁很少,楊銛這一死,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楊國忠。 悲傷之余,楊玉環(huán)自也意識到了這個問題。 但她思來想去,終究是對楊國忠的品性與才能有所猶豫……心里莫名地總是出現(xiàn)一個人的影子,屬于一個堅(jiān)毅而可靠的年輕人。 也許是因?yàn)樵隗P山刺駕案那一夜薛白對她的保護(hù),她覺得,薛白是一個真正能讓她信任的人。 在這個關(guān)頭,楊玉環(huán)認(rèn)為需要把薛白調(diào)回長安。 因此,在楊銛?shù)念^七過了之后,她趁著楊家兄弟姐妹都在,問了此事。 “本是有個闕額的。”楊國忠低聲回答道,“可惜當(dāng)時薛白不肯卸任,錯過了,阿兄也是因此事急火攻心。” 楊玉瑤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對此沒作回應(yīng)。 楊國忠其實(shí)也在偷偷觀察她的反應(yīng),見狀認(rèn)為她應(yīng)該也有些生薛白的氣。 “除了萬年縣尉呢?”楊玉環(huán)問道。 她此前一句話沒有問過,此時卻能脫口而出萬年縣尉,可見私下里是有關(guān)注薛白的。 “他是進(jìn)士出身,不能與雜流官搶闕額?!睏顕以囂降溃骸百F妃或可直接向圣人懇請?” “我不涉朝政?!睏钣癍h(huán)道:“可有其它法子?” 楊國忠卻知道她并非是因?yàn)檫@個理由,似乎從薛白外放之后,這位貴妃就從未在圣人面前替他說話了。 “終究是看圣人心意。”楊國忠道:“只要圣人對他滿意,調(diào)回長安任官,不過是一句話而已?!?/br> “如何做?” 見楊玉環(huán)追問不休,楊國忠為難著,應(yīng)道:“首先是政績,等今年的賦稅入京,地方官的政績高低,一看稅額便知?!?/br> 這確實(shí)是,地方官能收到的稅越多,可見其對治下的掌控力越強(qiáng),也證明當(dāng)?shù)氐木帒舳?、隱戶少。 “賦稅入京?那得等到秋后了?” “是,但薛白今年的政績必定會十分亮眼,我再借機(jī)以太府官員的名義在圣人面前遞些好話,將他調(diào)回長安,不難,不難。” 說著不難,楊國忠卻有自己的一份私心。 楊銛這一死,留下的是一個日漸龐大的朝堂勢力,那么,由誰來繼承? 薛白當(dāng)然沒有資格繼承,他又不姓楊,只不過是個面首或是姘頭。但其人確實(shí)是有手段,與貴妃的關(guān)系只怕還更近些。 盡可能地讓薛白晚些調(diào)回長安,楊國忠才可從容接管楊黨。等到秋后,木已成舟,薛白再回來也沒用了。 因此,楊國忠常認(rèn)為他留在偃師是一步昏招,長安城正處于有利可圖之際,偃師能有什么? *** 車馬往來,信件傳遞,到了八月,薛白的公文傳回長安。 楊國忠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薛白對楊銛之死是何反應(yīng),因此格外關(guān)注,第一時間趕往右相府。 他抵達(dá)時,李林甫恰好拿著那封公文在思忖,也不知是出于巧合還是思忖了太久。 “右相安康,薛白可是請求調(diào)回長安?”楊國忠道,“我阿兄這一走,他必會以此為借口請求回長安,若圣人感念他對楊家的情意,只怕要給他升遷了?!?/br> 此事他分明看得很清晰,偏偏楊玉環(huán)問的時候卻又不說,拿些“進(jìn)士不宜與雜流搶闕額”的理由糊弄。 李林甫卻是搖了搖頭。 “竟然不是嗎……那該是向右相低頭了,愿意把罪名栽到王鉷身上?” 李林甫聞言,淡淡掃了楊國忠一眼,道:“你不了解薛白?!?/br> 楊國忠不認(rèn)可這個評價(jià),他一直以為薛白與自己是同一種人,奮發(fā)進(jìn)取、不擇手段,不想薛白最近真是越來越窩囊了。 “那就是表功了,他連著滅門好幾家大戶,都不知能收到多少賦稅,若在各州縣的進(jìn)貢入京前奏功,能彰顯圣人識人之明,必能使圣人欣喜?!?/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