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75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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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思順毫不猶豫,起身出了溫暖如春的帥府,趕到轅門外,果然見一隊驍騎趕來,以洶涌的氣勢穿過風(fēng)雪,奔到了中受降城。 為首一名四旬男子高眉深目,鼻梁高挺,臉上長著濃密的絡(luò)腮胡子,神情深沉而剛毅,正是李光弼。 他舉止沉穩(wěn)干練,軍伍氣質(zhì)中還帶著一股書卷氣,看起來完全是個儒將,但他其實是契丹人。乃營州柳城人,家中是契丹的貴族,他阿爺李楷洛是契丹酋長,武周時降了大唐。 “見過節(jié)帥。” “你來了,我就放心了。” 安思順年近六旬,他有著完全不同于安祿山的性格相貌,不胖也不瘦,身材壯實高大,面容嚴(yán)肅,渾身正氣凜然。他治軍甚嚴(yán)的同時也愛護(hù)士卒,因此甚得軍心。 早前,朝廷要他卸任河西節(jié)度使之職,河西諸多酋長鬧事不讓他走。朝中雖然有非議,稱他是挾軍心而自重,卻也可以看出他在軍中的好名聲。 他親自上前,伸手扶著李光弼的背,引他入府,這是一個非常能表示親近的動作。 邊走,他邊說道:“李獻(xiàn)忠……如今該叫回‘阿布思’了,阿布思投了葛邏祿,圣人惱其背叛,嚴(yán)命我等必須平定葛邏祿之叛,擒回阿布思,如今郭子儀領(lǐng)兵北上。他臨行前還與我說,盼著與你并肩作戰(zhàn)?!?/br> “這亦是我的榮幸?!崩罟忮鲆嗑寐劰觾x大名,對此亦是感到振奮。 “好!”安思順大喜,“我麾下有你們這樣的猛將,何愁葛邏祿不平?” “我聽聞高仙芝在怛羅斯之?dāng)】儯c葛邏祿人臨陣倒戈亦有關(guān)。”李光弼道,“葛邏祿一向為回紇馬首是瞻,或許回紇也有試探我大唐虛實之意?!?/br> “故而我等須打好這一仗?!?/br> 說話間,他們已到了安思順的府邸,到了大堂,頓時暖和起來。 李光弼原本想繼續(xù)詢問些朔方的軍事,安思順卻是搖頭不答了,反而問了一個不太相干的話題。 “我聽聞,你妻子出身太原王氏,前些年已病逝了?” “是?!崩罟忮鲅凵衤月憎鋈涣艘幌?。 安思順點點頭,嘆息一聲,道:“大丈夫不能沒有家室,男兒征戰(zhàn)在外,也該有婦人在家悉心照料?!?/br> 李光弼不知他忽然間說這個是什么用意,訝然了一下。 “你我都是胡人,行事也不必婆婆mama。”安思順道,“我有個女兒,與你正適合,喚出來你看看……去把九娘喚出來?!?/br> 很快,一個高挑豐滿的粟特女子便被引到了堂中。她年紀(jì)二十余歲,生得不美也不丑,普普通通的樣子,穿的是一身胡袍,以大膽的目光打量著李光弼,很滿意自己將要嫁的是一個英雄豪杰的丈夫。 李光弼英雄一世,卻是在她的凝視之下低下頭,回避開了。 他拱拱手,道:“多謝安節(jié)帥厚愛,但我與先妻感情甚篤,她過世之后,我早已立誓絕不再娶。辜負(fù)了節(jié)帥,還請見諒?!?/br> 一般而言,事情也就到此為止了。 安思順愛才,表達(dá)了想要聯(lián)姻的態(tài)度,但李光弼拒絕了,哈哈一笑也就過去了。彼此雖是上下級,婚姻大事也不是能強求的。 然而,安思順卻還在勸著,不停說著他女兒如何如何好,還說大家都是胡人出身,成親之后一定能相處得習(xí)慣。 李光弼漸漸感到被冒犯,他父祖輩雖是契丹人,但也是久慕漢家文化,習(xí)得詩文禮儀,才會在武周時主動降唐。至于他更是文武雙全,嚴(yán)遵禮法,自視為大唐男兒,偏是被安思順一口又一口地稱為“胡人”,逼他娶那胡風(fēng)濃厚的女兒。 “節(jié)帥?!?/br> 終于,李光弼語氣一肅,道:“還請莫要再勸了,我絕無續(xù)弦之意!” 安思順正一臉熱切,聞言臉上的笑容凝固了下來,眼神中有兇狠之色一閃而過,竟還是沒有就此作罷,道:“還是再考慮考慮吧?!?/br> 兩人因這一點私事鬧得有些不愉快,李光弼莫名感到安思順那正氣凜然、精忠報國的形象在他心里有些崩塌下來。 其后數(shù)日,他這個新任朔方節(jié)度副使并沒有如預(yù)料中那般順利上任,并不能接觸到兵權(quán),甚至連營地都難以過去,被以各種借口攔下。 他被熱切地調(diào)來,卻又被冷落,甚至監(jiān)視了起來。 對于這般情形,李光弼麾下愛將郝廷玉感慨道:“安思順這是要逼將軍就范啊,將軍不如就娶了他女兒罷了,反正你也不吃虧。” “不吃虧?”李光弼微蹙著眉,問道:“你認(rèn)為,他為何非要與我聯(lián)姻?” 郝廷玉理所當(dāng)然道:“當(dāng)然是欣賞將軍!太欣賞了?!?/br> “記得他反復(fù)提及的嗎?”李光弼喃喃道:“他說‘大家都是胡人’,對我契丹人的身世很是在意。” “將軍可早數(shù)十年前就不是契丹人了?!?/br> 郝廷玉初時并未多想,只是奇怪為何李光弼會因為這種事情而思慮重重,直到過了一會,他想到了哥舒翰曾經(jīng)說過的一些話,猛地反應(yīng)過來。 “將軍,你是否在懷疑,安思順拉攏你是另有目的?” 李光弼搖了搖頭,道:“安思順?biāo)貋碇伊x,不該疑他有異心。” 話雖如此,他心里已有些吃不準(zhǔn)。 郝廷玉大急,道:“依我看,你若不答應(yīng),留在朔方必有危險?!?/br> “你莫要一驚一詐,口出禍言,我便不會有危險。” 郝廷玉卻已焦慮起來,問道:“將軍難道忘了當(dāng)年是怎么勸王節(jié)帥的了?剛則易折,柔則長存。安思順居心難測,將軍這般與他頂撞下去,難保他不會反目成仇。” 李光弼道:“你待如何,要我娶了他女兒?” “將軍難道忘了,你當(dāng)年給王節(jié)帥出過一個主意,他不用,你如今卻正好可用?!焙峦⒂竦溃骸把b病自保吧。” 第399章 擺棋 洮河是黃河的支流,吐蕃語稱為“碌曲”,意思是魯神之水,古稱“漒水”。 在洮河的磨環(huán)川,一座營盤拔地而起,成了神策軍的駐地。 天寒地凍,大雪紛飛,往地上釘木樁都是極為艱難之事,而朔風(fēng)又容易把帳篷吹倒。累了一天才得以在帳篷里歇息的士卒只好爬起來重新支帳篷,卻總是在冰雪地上滑倒。 這支戍戎西北的邊防軍,從建軍初始就經(jīng)歷著塞外風(fēng)霜的磨礪。 哥舒翰正與成如璆走在風(fēng)雪中,巡查著軍營的情況。 “今年我在澆河、洮陽兩郡接連建立了寧邊、威勝、金天、武寧、耀武、天成、振威、神策,八支新軍,你可知為何?” “若無駐軍,我們對吐蕃的勝利就只是一時的?!背扇绛G道,“節(jié)帥希望邊防穩(wěn)固,結(jié)束與吐蕃你來我往的情形。” 哥舒翰嘆息道:“我老了,身體不好,在邊塞待不了幾年了。真不希望等我離開之后,這些年好不容易收復(fù)的黃河九曲之地重歸吐蕃之手啊?!?/br> “不會的。”成如璆道:“顏公正在做的那樁事若成了,至少可保邊境十年安穩(wěn)。” “想要安穩(wěn),不能指望敵人自亂陣腳。你務(wù)必把這支軍隊練好,成為大唐邊塞的一根柱石?!?/br> “節(jié)帥放心,神策軍如今兵馬雖少,兵將卻是每一個都由我親自挑選,必成一支驍勇之師?!?/br> 哥舒翰對成如璆練兵的能力還是滿意的,看了一會,轉(zhuǎn)回帳中。 一名年輕的將領(lǐng)當(dāng)即上前,稟道:“節(jié)帥,鄯州的公文到了。” 哥舒翰不喜處置文書,多是交給幕僚們負(fù)責(zé),因此他很看中招收幕僚,一度便希望能請薛白、高適到隴右幕府。當(dāng)然,如今他的幕僚們也不差,把諸多軍務(wù)都安排得十分妥當(dāng)。至于一些私人信件,則需哥舒翰親自過目。 他翻了翻,看到了李光弼的信,當(dāng)即拿起,仔細(xì)看過之后,臉色漸漸深沉下來。 “節(jié)帥,出了何事?” “旁人都退下吧,再拿壺酒來。” 哥舒翰十分信任成如璆,待旁人都退下了,斟酌著開口道:“李光弼到了朔方,安思順想將女兒嫁給他。他推辭不掉,只好裝病辭官了?!?/br> “這真是?!背扇绛G頓覺好笑,道:“不娶就不娶,這點小事,豈就需要鬧到裝病辭官的地步?” “是啊?!备缡婧诧嬃艘豢诰疲荒槆?yán)肅地問道:“如何就需要鬧到裝病辭官的地步?” 一句重復(fù)的話,已因他那凝重的神情,有了不一樣的意味。 成如璆收斂了臉上的笑容,思忖了一會兒,道:“節(jié)帥的意思是?” “我早就說過,安思順貌似忠善,其實心懷叵測?!备缡婧膊⒉谎陲椝膮拹褐?,道:“安氏兄弟都是大jian似忠之輩,如今李光弼終于是看出來了?!?/br> “這……似乎武斷了?!?/br> 成如璆是哥舒翰絕對的心腹,但讓他公允而論,也覺得哥舒翰冤枉安思順了,因為這兩人很早以前就有過節(jié),安思順縱容部將動搖哥舒翰的威望,哥舒翰則斬殺了安思順的部將,因此彼此一直懷恨在心。 這種情況下,單單從李光弼裝病辭官以拒絕安思順的聯(lián)姻就指認(rèn)安思順有異心,更像是挾怨栽贓。 連自己人都看不下去。 “武斷?”哥舒翰卻很篤定,道:“李光弼必是感受到了威脅,才會裝病,并且向我求救?!?/br> 他自顧自地下了論斷,踱著步,思忖著此事的應(yīng)對。認(rèn)為一定不能讓李光弼繼續(xù)留在朔方,該設(shè)法把他救出來才行??伤c安思順一向有過節(jié),貿(mào)然出面,反而要讓安思順警惕。 思忖著,他忽然想到一個人,遂道:“拿紙筆來?!?/br> 很快,哥舒翰寫好一封信,徑直招過兩名親兵,吩咐道:“你們換馬不換人,用沿途驛站快馬加急把這封信送到長安給中書舍人薛白?!?/br> “喏!” 拿了信,兩匹快馬很快消失在風(fēng)雪之中,奔向長安。 *** 長安。 因舉薦李光弼為河?xùn)|節(jié)度副使之事失敗,薛白甚感失望,一直在思考著其它人選。 他原本矚意關(guān)西兵馬使兼河源軍使王思禮,但王思禮乃是哥舒翰的心腹愛將、倚為臂膀,身上壓著許多軍務(wù),哥舒翰不肯放人。 薛白還盯上了另一個人選,即剛剛在怛羅斯之戰(zhàn)中敗退下來的高仙芝。 對于怛羅斯的這場敗績,薛白的看法與朝中旁人有些不同,并不認(rèn)為這是一場對局勢有太大影響的戰(zhàn)役,也沒有因此而低估高仙芝的作戰(zhàn)才能。當(dāng)然,如王忠嗣很早之前就說過的,高仙芝長期以來的欺詐手段,確實很大地影響了他在安西的威信,那么充滿了欺詐的東北邊境,其實是一個適合高仙芝東山再起的地方。 但還有其它一些困難,比如以高仙芝的資歷,顯然是不可能只任一個河?xùn)|節(jié)度副使;比如高仙芝如今還未歸抵長安;比如倉促之間只身赴任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這都是要思忖斟酌的。 以天下為棋盤,以名將為棋子,這比喻聽著很威風(fēng),做起來卻并不容易。至少薛白這個中書舍人,暫時還沒有當(dāng)棋手的資格,很多時候,他都是連哄帶騙地驅(qū)著楊國忠為他下棋。 “郎君,楊國忠又派人來召喚你了?!?/br> 書房外響起敲門聲,薛白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拿起記錄高仙芝履歷的卷宗起身。 他又要去借楊國忠之手下棋了。 天氣愈發(fā)寒冷,楊宅中許多地方都支起炭火,但大堂上卻不見火爐,因楊國忠不喜歡聞煙氣,于是又添了許多取暖的肥婢,還熱情地要讓她們給薛白也圍起來取暖。 “人多嘴雜,還是讓她們都下去吧。”薛白再次拒絕了這份好意,嫌人多了空氣太濁。 “誒,你只當(dāng)她們是rou屏風(fēng),屏風(fēng)豈會把我們的談話透露出去?!?/br> “行事若不秘,那便沒甚好談的了。” 楊國忠無奈,只好把人都驅(qū)出去,又多披了一件雪白的貂衣大氅,顯得很是雍容尊貴,開口便道:“啖狗腸,天殺的,我查了,果真發(fā)現(xiàn)張垍與陳希烈兩個老畜牲聯(lián)手想要奪我的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