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唐華彩 第9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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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娜蘭貞?” 顏真卿道:“當(dāng)年我送她回吐蕃的路上,也常聊及大唐與吐蕃之戰(zhàn)。吐蕃每次東侵,皆號稱數(shù)萬騎,可往往大唐數(shù)千兵馬便能斬首上萬,何也?” 薛白也聽王忠嗣說過此事,道:“哪有數(shù)萬騎,無非是每次吐蕃軍驅(qū)趕牧民作戰(zhàn)罷了?!?/br> “是啊,苦的還是那些邊塞百姓?!鳖佌媲涞溃骸爱?dāng)年吐蕃大將乞力徐與崔希逸會盟,便是因吐蕃當(dāng)中也有許多人不愿再與大唐開戰(zhàn)。娜蘭貞并不相信達(dá)扎路恭,或許能稍給他施些絆子,可說到底,也只能略作拖延。終究得等平定了叛亂,大軍能抵擋吐蕃?!?/br> 薛白點(diǎn)了點(diǎn)頭,心知顏真卿這是依舊不愿摻和到對付李隆基之事上來。 那么,帶回李隆基之事,就全由他自己想辦法了。 他想了想,回府之后,提筆寫了許多封信,皆是給了當(dāng)年平定南詔之亂后留在南詔、劍南一帶的將領(lǐng)們。 有那被劫到南詔的鄭回、率軍翻過蒼山的王天運(yùn)、智勇雙全的荔非元禮、謀任了云南太守的崔光遠(yuǎn)…… 第511章 一舉三得 蜀郡,新落成的行宮當(dāng)中,有動聽的歌聲響起。 李隆基不改過往喜好宴飲的習(xí)慣,幸蜀之后依舊日日笙歌,不少國事都是在宴上商議。 參加御宴的官員們端坐在案幾之后,神態(tài)都有些拘謹(jǐn)。他們多是在太上皇幸蜀之后才被提拔起來的,比之前長安的官員們少了幾分豪放,多了些小心翼翼。這或許就是盛世人與亂世人之間的心態(tài)區(qū)別。 宴上,不免還是提到了嚴(yán)武、高適領(lǐng)兵到蜀郡以北,求見圣人之事,誰都知道他們是薛白派人請?zhí)匣驶厝サ摹>置婧軐擂?,連皇帝李亨都投降了,李隆基這個“太上皇”也就被置于了一個更為難堪的處境。 坐得離李隆基近的是幾個重臣,如韋見素、張垍、崔圓、盧杞,他們也是最了解李隆基心事的人,知道如今太上皇最恨的人就是薛白。 “朕可以退位,但朕絕不可能被篡位?!?/br> 聽到回長安,李隆基當(dāng)即抗拒,他端著酒杯,目光深沉,又說起了耿耿于懷之事,道:“薛白與安祿山相類,狼子野心,辜負(fù)朕的信任。朕欲興兵討伐此賊,誰愿掛帥統(tǒng)兵?” 他一輩子擅于用人,可晚年遇到的這兩個叛徒,似乎是一下子把他在這方面的驕傲與自信擊垮了,如今對誰都不信任,用人時都隱隱帶著猜忌,故而沒有選用熟悉兵事的老將,而是問身邊這些近臣。 韋見素、張垍皆默然,不愿擔(dān)任主帥去征討長安。因這是要在關(guān)中士民中留下罵名之事,且與李琮撕破臉了,誰也不知往后會如何。 其實(shí)更適合討伐薛逆的時間還是在李亨出兵攻長安之際,可惜當(dāng)時李隆基在蜀郡根基不牢,忙著封賞群臣,培植心腹,一回頭,李亨就覆滅了。 見眾人不答,李隆基的目光便落在了崔圓身上,問道:“崔卿?” “回太上皇,臣以為,眼下尚不必對薛逆用兵。”崔圓只好起身,道:“臣聽聞史思明今已復(fù)叛,率部南下,此兩逆相爭,必有一傷,何不靜待時日?叛逆自除?!?/br> 韋見素亦是勸諫道:“如今吐蕃欺我大唐內(nèi)亂,興兵來犯。劍南兵力,防備吐蕃尚且不足,實(shí)不宜再對長安動兵?!?/br> “那就征兵?!?/br> 李隆基臉色一沉,拿出了他主宰天下四十余年的氣勢,簡促有力地下了旨意。 他雖老了,卻不糊涂,如何能不知這些臣下心里的小算盤?正是知道他們會推拒興兵討伐關(guān)中、甚至連征兵也會推拒,才故意如此發(fā)問。 果然,韋見素、崔圓等人便啞口無言。 韋見素立在那里,半天沒有坐下,耳聽著那宴上縹緲的樂曲,臉上顯出了愁苦之色。 自從太上皇入蜀以來,蜀中官員極盡侍奉之能事,使太上皇能繼續(xù)過奢華的生活,仿佛川蜀還是處在開元盛世的繁華之中,真是大唐的天府之地,可事實(shí)上呢? 多年以來,朝廷賦役繁重,吏治腐敗,蜀地百姓其實(shí)無存糧;加上吐蕃屢次東侵、南詔叛亂,軍民多有傷亡,也就是當(dāng)時王忠嗣南征大勝了,否則更要大傷川蜀、乃至整個大唐的元?dú)猓涣硗?,隨著越來越多的勛貴、官員、禁軍趕到川蜀追隨太上皇,對當(dāng)?shù)匕傩斩嘤星直┞訆Z之舉……總而言之,如今西南之地也已是疲弊不堪了。 這種時候,太上皇還決意征兵,招募勇壯平息皇室內(nèi)亂,這在韋見素看來,已屬于窮兵黷武了,他遂以目光看向張垍,希望這位天子愛婿能夠開口勸說,但張垍恍若未聞,正沉醉于曲樂之中。 “太上皇?!表f見素只好自己開口勸諫,道:“眼下剛營建了行宮,百姓多感負(fù)擔(dān),此時再征兵,只怕會引得人心浮動,民怨載道?!?/br> 他語音未落,盧杞已站起身來,道:“朝廷募兵,賞賜豐厚,如何會引得民怨?韋相公莫非是不愿防備吐蕃、平定關(guān)中?” 這是十分嚴(yán)重的指責(zé),韋見素遂正色道:“自然不是。” 盧杞的神色更加慷慨激昂了幾分,執(zhí)禮道:“請?zhí)匣蕦⒄心級咽俊⒆o(hù)衛(wèi)社稷的職責(zé)交給臣!臣鞠躬盡瘁,不敢怠慢?!?/br> 他如此忠勤,頓時將旁人都比了下去。其余重臣們面面相覷,都不好再作聲。 李隆基很高興,賜了盧杞一杯酒,與他同飲。 *** 盧杞出了行宮,面有志得意滿之色,心想自己早晚得要斗倒韋見素、張垍、崔圓等人,成為獨(dú)相。 雖然如今家邦不寧,戰(zhàn)亂紛紛,不該是內(nèi)斗的時候??伤缘锰匣势髦匾詠恚惺艿教匣事旑4蠖?,能放權(quán)給他。反而是幾個宰相事事掣肘、分權(quán),與這樣的庸才們共事,如何能敵得過逆賊?必須總攬大權(quán),才能有所建樹啊。 再加上盧杞這人心眼極小,在國子監(jiān)時就與同窗們常有爭斗,養(yǎng)成了擅長黨同伐異的本領(lǐng)。伐異須待機(jī)會,黨同卻得及早,如今他幕下已經(jīng)有了很多的同黨。 回到衙署,盧杞很快招過幕僚們,說了自己要為太上皇增兵一事。 其中一名韋都賓不由憂慮道:“盧相公只怕是夸口了,府庫已錢糧殆盡,如何還能募到兵?” “我自有計議?!?/br> 盧杞胸有成竹,道:“圣人募兵,餉錢頗豐。必然有許多人愿意應(yīng)征受募,你可相信?” 韋都賓道:“雖然如此,可又從何處去籌餉錢來發(fā)給這些兵士?” “哈哈?!?/br> 盧杞瀟灑地擺了擺袖子,笑道:“我有一計,可不費(fèi)錢糧即擁兵上萬人,你且去張榜告示,告訴那些家境富庶、游手好閑的蜀郡子弟們,這次太上皇征兵,征的是北衙禁衛(wèi)。往常,北衙禁衛(wèi)可非尋常人可當(dāng)?shù)?,哪一個不是將門出身、弓馬嫻熟,如今大開門路,正是建功立業(yè)的好時節(jié)。” 韋都賓一聽,拍手道:“盧相公妙計,既如此,讓這些富家子弟再掏出錢來買禁衛(wèi)名額,豈不更妙?” 盧杞深以為然,點(diǎn)頭道:“不錯,而川蜀逃戶、游俠、商賈甚多,為避租庸調(diào)、關(guān)稅,必然還有許多商賈想在軍中掛名,價錢可莫低了。” “下官曉得。”韋都賓應(yīng)了,很快又有疑慮,問道:“可如此一來,等太上皇要用這支兵馬時如何是好?” “那些富家子弟到了軍中,還不是任我等號令?讓他們拿出家中錢糧,派出仆役,何愁沒有壯???”盧杞道:“如今史思明與薛白,兩方逆賊交戰(zhàn),待他們兩敗俱傷,我等拿出錢糧收買他們麾下部將,平定天下的大功便到手了。此謂兵馬未動,而糧草先行。” “今日聽盧相所言,方知何謂驚世之才,正是這等旁人無計可施的困局,方顯盧相之手段啊?!?/br> 在盧杞看來,這是個一舉三得的辦法,既能解決錢糧上的不足,又能拿錢糧從貧賤丁口中招募士卒。除此之外,此計還有另一樁作用。 川蜀的地形太容易自立為國,大唐自開國之日起,就對川蜀的豪族勢力十分忌憚,基本上是不讓蜀人在其原籍為官的。在劍南道州以上的官吏往往外鄉(xiāng)人。 盧杞認(rèn)為自己所作所為就是在為朝廷打壓蜀地豪族,借著這次太上皇南幸,使川蜀真正變成大唐的天府。也是抑兼并、削弱豪門世族的一次嘗試。 *** 益州城,離錦里不遠(yuǎn)的一間大宅中,有人正在推骨牌。 骨牌自從興起以來,一直就很受到蜀人的歡迎。也許因為虢國夫人是蜀人,讓他們感到骨牌特別親近;也許是因為蜀地物產(chǎn)豐富、道路崎嶇,養(yǎng)成了蜀人不愛出門走動的性格;也許根本沒什么特殊的原由。 “聽說了嗎?太上皇又在募兵?!?/br> 說話的是益州城的城門守備官,名叫郭千仞。他是蜀地富戶出身,卻算不上什么望族,多年間給鮮于仲通送了些禮,得以留在本籍任職,當(dāng)?shù)囊膊皇鞘裁创蠊佟?/br> 因一起打骨牌的都是平素來往密切的舊友,他們說話也沒有太多顧忌,想到什么就說什么。 “也沒個安生。自從太上皇幸蜀以來,先是建行宮,又是安置禁軍,鬧得雞犬不寧。再這么一征兵,日子怕是更難過了?!?/br> “征兵自然是為了討伐薛白。” “討了薛白,不礙我們打骨牌?!惫ж鸢岩粡埮瓶墼谧郎?,道:“據(jù)我所知,太上皇這般怒氣沖沖,為的是楊貴妃吧?” “可不是嗎?”幾個牌友們便神秘兮兮地說起來,“薛白正是因為楊貴妃而謀朝篡位?!?/br> 如今蜀郡已查封了民間報紙,可卻禁不住人們的議論。反而是官方消息沒有了之后,多了更多捕風(fēng)捉影的軼事。 “早些年,薛白就與楊貴妃有所私通了,薛白還曾捉傷了楊貴妃,且傷在這要命之處,肌膚如雪卻留下了兩道捉痕,怎么辦呢?他靈機(jī)一動,便制了一套戲服,把楊貴妃裹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又從這戲服寫了《西廂記》?!?/br> “原來如此,胡了?!?/br> 四人搓著骨牌,又眉飛色舞地議論著這些風(fēng)流韻事,嘲笑著太上皇因爭風(fēng)吃醋而興兵之事。之后,話題又回到了這次募兵。 “記得賈秀嗎?” “記得?!惫ж鸬馈耙郧霸谖沂值紫庐?dāng)過幾年劍南兵,后來遷到華陽縣了吧?” “是,就在上個月吧,賈秀的一個meimei遭了禁軍搶擄,那隊禁軍說是要在蜀地安家置產(chǎn),還打死了賈秀的妹婿。” 郭千仞道:“他那妹婿我亦見過兩次,為人不錯?!?/br> “誰說不是呢,郭兄倒不如趁著這次募兵,把二郎送到禁軍中去歷煉?!?/br> “哈?!惫ж鹄浜咭宦?,道:“我那兒子雖然不成器,倒也不指著仗勢欺人?!?/br> “不求仗勢欺人這世道,也得想著不為人所欺啊。那盧杞想方設(shè)法地為太上皇斂財,比李林甫、楊國忠有過之而無不及,聽說他又想出一項間架稅?!?/br> 郭千仞大呼道:“又加稅?這又是怎么收的?” “就拿你這宅子來說,這前后兩根柱子之內(nèi)的地方,算是一間,大堂六根柱子,算是二間。上等每間一年稅兩千錢,中等稅一千錢,下等五百?!?/br> “狗屁!” 郭千仞拍案怒喝道:“我住的宅子雖大,家底早便空了。分家時,我兄弟不要祖宅,拿了錢財往揚(yáng)州行商去了,那又怎么說?!” “說歸說,你怎么砸牌啊,我馬上要胡了……” 吵鬧了一會兒之后,牌局散去。郭千仞獨(dú)自坐在他家的間架下思忖了許久,吩咐下人道:“去把二郎喚來。” 他認(rèn)為讓兒子加入禁軍,是能夠保護(hù)這點(diǎn)家財?shù)淖詈棉k法。 *** 益州以北,嚴(yán)武的大營。 姜亥近來一直在考慮強(qiáng)攻蜀郡一事,可開戰(zhàn)不是小事,他不得不派人去詢問薛白,說太上皇比預(yù)想中還要頑固,不動武怕是帶不回去了。 這日,信使才從北面回來,南邊,李隆基派來宣諭嚴(yán)武的使臣也到了。兩撥人幾乎是同時抵達(dá)的,使得嚴(yán)武有些手忙腳亂,遂讓姜亥去接薛白的信,自己則親自去迎旨意。 嚴(yán)武見了李隆基派來的中使,旨意上的內(nèi)容是吐蕃進(jìn)犯柘州,命他前往御敵,并許諾到了柘州,自有糧草供應(yīng)。 “臣領(lǐng)旨,今吐蕃東侵,益州危險,臣再請?zhí)匣驶鼐??!眹?yán)武依舊不忘催促李隆基歸京。 那中使卻是連連擺手后退,生怕被嚴(yán)武擊殺了,忙不迭就告辭而去。 接了旨,嚴(yán)武先是與高適商議。 “太上皇堅決不肯北歸,我等駐扎于此,糧草也馬上要告罄了。”高適道:“若領(lǐng)旨,是為社稷大義拒敵;若不領(lǐng)旨,強(qiáng)攻益州挾太上皇,往后世人如何看待我等不提,也未必能勝啊?!?/br> 嚴(yán)武沒說什么,心里想的卻是若姜亥得到的消息是可以挾持太上皇,他便動手。 之后,他們轉(zhuǎn)到后方的帳里去見姜亥,只見姜亥剛把薛白的秘信放在火上燒了,正低頭看著手指上的火苗,把灰燼都捏碎。 “瞞我?” 嚴(yán)武神色冷峻的臉哼了一聲,把手里的圣旨丟給姜亥,道:“我卻無甚好瞞你的,自己看吧?!?/br> 姜亥接過旨意看過,只是咧了咧嘴,他常年做出這種滿不在乎的表情,導(dǎo)致臉都有些歪了,顯得十分兇悍難纏??蛇@次,他說的話卻是正氣凜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