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很關(guān)心他。

    可他最想聽的，是江一眠跟他說一句話，不管什么話，只要說一句就好。

    今天是新年第一天，已經(jīng)幾個月不管集團(tuán)事務(wù)的父親在幾小時前被警方帶走，這段時間他撐得很辛苦。今天更是瀕臨崩潰的邊緣。

    他真的好想江一眠，好想見他一面。

    哪怕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站著，讓江一眠看到他，對他說句話。

    即使又是一句諷刺的“別來無恙”，他也開心至極。

    也足夠他今夜睡個好覺，足夠他撐過這個凜冽嚴(yán)冬。

    車子停在云景華庭門口。

    秦霄試圖進(jìn)入小區(qū)，但他不知道江一眠具體住在哪一層，自然報不出個所以然，三次都被門口的安保人員攔了下來。

    云景華庭是燕城著名的高檔小區(qū)，安保設(shè)施齊備，沒有業(yè)主許可，外來人員是絕無可能入內(nèi)的。

    秦霄最后只能蹲在門口的花臺邊，在寒風(fēng)中抱緊顫抖的身體。

    這樣也算離江一眠近些了。

    *

    音樂廳內(nèi)，傅承焰拉著人在視角最佳的位置落座。

    江一眠看向身側(cè)的傅承焰，原來新年禮物，是一場他期待已久的音樂會。

    即將上臺演奏的這支樂團(tuán)，是意大利頂級交響樂團(tuán)。但是距離他們來燕城演奏的時間，原本還有一個月。

    前段時間江一眠跟傅承焰提過一次，沒說要和傅承焰一起去，因為那時候正是傅承焰工作最忙的階段。他不知道傅承焰要忙到什么時候，只說這音樂會的時間在寒假，正好。

    沒想到傅承焰放在心上了，并且把時間提前到今晚。

    江一眠很清楚，音樂廳0點(diǎn)以后是沒有演出的，這一場音樂會是傅承焰為他私人訂制的。

    “傅承焰，”江一眠輕喚一聲，在昏暗的廳內(nèi)看向他，握緊他的手，“謝謝。”

    廳內(nèi)沒有全黑，因為江一眠不適應(yīng)黑暗，傅承焰叮囑工作人員留了四周的地?zé)簟?/br>
    所以江一眠此刻可以看見傅承焰輪廓分明的臉，雖然有些朦朧夢幻，但看得清楚。

    包括他彎起的桃花眼里，nongnong的情意。

    傅承焰沒說話，只眼眸微斂看著人。

    然后慢慢靠近，吻上了江一眠的唇。

    淺嘗幾口便分開。

    “音樂會開始了。”傅承焰低聲說。

    江一眠臉頰一熱，目光落在舞臺上。

    樂手們拿著樂器陸續(xù)上臺了。

    一百位樂手，隨著樂團(tuán)指揮的動作，莫扎特的《第四十交響曲》雀躍淌出，古典音樂優(yōu)雅而激昂。

    江一眠沉浸其中，眼底閃著微光。

    傅承焰牽著人，身體靠進(jìn)椅背里，目光繾綣地看著他柔和精致的側(cè)臉。

    腦海里開始浮現(xiàn)兩人相識相戀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前世今生的回憶交織纏繞，逐漸重疊在一起。

    傅承焰另一只手伸進(jìn)大衣口袋，摩挲著絨面戒指盒。

    今生，他也要江一眠做他捧在掌心的寶貝夫人。

    兩小時的沉浸后，江一眠知道音樂會已經(jīng)進(jìn)入尾聲。對于這場音樂會，他早就熟記所有曲目。

    此刻的合唱《今夜無人入睡》，是最后一曲。

    曲子結(jié)束，江一眠意猶未盡，不舍得起身。

    仍舊靜靜坐在那里，看著舞臺，想等所有樂手下臺后他再離開。

    突然，臺上燈光熄滅，江一眠沉浸在方才的音樂里還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回事，燈光又重新亮了起來，聚焦在一架鋼琴上。

    頭發(fā)全白的老鋼琴家坐在臺上，優(yōu)雅觸鍵。

    是《水邊的阿狄麗娜》。

    藏在暗處的樂手們開始有規(guī)律地奏響手中的樂器，沒有樂團(tuán)指揮，卻無比默契地奏出交響樂版的《水邊的阿狄麗娜》。

    江一眠覺得奇怪，他記得這場音樂會的曲目里并沒有這首曲子。

    但這首曲子，對他來說意義非凡。他很快就沉浸下去，腦海里浮現(xiàn)出傅承焰開車從郊區(qū)載他回燕城的那個晚上。

    車內(nèi)音響播放著《水邊的阿狄麗娜》，傅承焰問他，“你覺得真誠和執(zhí)著真的能創(chuàng)造愛情奇跡？”

    他說“能”，然后給傅承焰講了國王和少女的故事。

    被日日傾注愛意的雕塑，終究有了生命，變成少女與國王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前世的江一眠就是那尊沒有生命的雕塑，被傅承焰日日呵護(hù)，傾注愛意，才在臨死前有了生命。

    江一眠眼中蘊(yùn)起水汽，感受到手心的溫?zé)?，傅承焰仍舊握著他的手。

    他側(cè)頭看向傅承焰，傅承焰也看著他，兩人無聲對視，情意涌動。

    一曲結(jié)束，接著是交響版的《致愛麗絲》。

    連續(xù)兩首都是表達(dá)愛意的曲子，這下江一眠才察覺出不對。

    他靠近傅承焰，小聲問，“這兩首曲子是不是你特意加上的？”

    傅承焰啄吻了下他的唇，笑著低語，“寶貝兒，聽完?！?/br>
    江一眠心跳加快，收回視線，投向舞臺。

    《致愛麗絲》結(jié)束，接著是《愛的協(xié)奏曲》。

    情思流淌，愛意涌起又漾開，強(qiáng)勁與低沉，輕柔又纏綿。

    江一眠想起那個夜晚，他在車上想要吻傅承焰，想要傅承焰更多更深入更徹底的安撫。

    他手心不自覺灼熱，收緊。

    一只大手突然蒙住他雙眼。

    陡然攀升的欲。念，讓江一眠心虛得不敢動作。

    最后一個音符落下，燈光熄滅，燭火亮起。

    白發(fā)蒼蒼的老鋼琴家和樂手們早已不在，只有暖黃的燭光在舞臺正中交疊成兩顆緊緊相連的心。

    沒了音樂，空蕩的廳內(nèi)異常安靜。

    “傅承焰?！庇?。望壓下，江一眠輕聲喚著人。

    “嗯?！?/br>
    “你手可以拿開了。”江一眠輕聲提醒。

    傅承焰寵溺地笑了下，“準(zhǔn)備好了嗎？”

    江一眠沒明白，“準(zhǔn)備什么？”

    話音未落，大手移開，舞臺正中的燭火映入江一眠的眼底。

    廳內(nèi)四周的小型燭火還在逐漸被點(diǎn)亮，一盞一盞，螢火蟲一樣，繞著兩人，逐漸亮起。

    江一眠莫名地心臟狂跳，他看向傅承焰，想問什么，卻被傅承焰牽著他的手起身，踩著螢火蟲一樣的燭火，一步一步走向舞臺。

    踏進(jìn)兩顆心型燭火交疊的位置，傅承焰松開手，轉(zhuǎn)身面向江一眠，單膝下跪。

    江一眠此刻緊張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他只激動地看著傅承焰，眼中閃爍著盈盈淚光。

    打開的戒指盒被單手托在掌中，傅承焰滿目深情地望著江一眠，低磁的嗓音溫柔又堅定，“眠眠，嫁給我，好嗎？”

    一滴熱淚無聲滑落，江一眠一時失語，只一個勁兒地點(diǎn)頭。

    他愿意，他愿意的。

    傅承焰取出滿鉆的圈戒，為江一眠戴上。

    在江一眠生日之前，他就已經(jīng)定下了這款戒指，從選材到制作，耗時整整兩個月。

    但等待是值得的。

    傅承焰起身扣住江一眠的腰肢，把人緊緊貼在自己身前，大拇指指腹輕柔擦去他眼角淚痕。

    “眠眠，”傅承焰看著他泛著水光的眼睛，“謝謝你，愿意做我夫人?！?/br>
    江一眠終于能發(fā)出聲音，他嗓音因劇烈的緊張而顫抖，“愿意，我愿意……我愿意好久好……”

    未發(fā)出的音節(jié)被傅承焰珍惜地吻進(jìn)了唇舌之間。

    搖曳燭火映著兩人身影，緊緊相貼的兩人此刻都墜入了蜜里。

    *

    凌晨四點(diǎn)，黑色幻影駛?cè)朐凭叭A庭。

    秦霄第無數(shù)次抬起僵硬的頭，在看清車牌的那一瞬，直覺告訴他江一眠就在傅承焰的車?yán)铩?/br>
    他瘋了一樣起身，卻因為凍得僵硬的身體，還沒站起來就猛地栽倒在地。

    他死死伸著手，眼睜睜看著車子駛進(jìn)小區(qū)，逐漸遠(yuǎn)去，最后隱沒在這寒冷的黑夜里。

    “江管家……”秦霄低啞出聲，心臟疼痛到極點(diǎn)之后，眼前又開始出現(xiàn)了幻覺。

    他看到車子退了回來，車門打開，江一眠下車走到他跟前，蹲下來，叫他“秦先生”。

    大少爺也好，秦先生也好，他都喜歡。

    他喜歡江一眠叫他，不論是熟悉的，還是生分的，他都喜歡。

    他沒有選擇了啊。

    只求江一眠能看他一眼。

    就足夠了。

    哪怕是在這樣不切實際的幻想里，也足以療慰他千瘡百孔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