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竟是一場局中局。

    皇帝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

    半晌，那張蒼老的臉忽然露出一個笑容。

    謝臣眉頭又一次皺起?；实劭粗?，虛弱道：“言淵，我給你的虎符，你也交給若瑾了？”

    謝臣沉聲道：“陛下，二皇子性情溫和，頗有治理才干，如今的大慶需要這樣的帝王。”

    話音落下，皇帝一愣，竟是大笑起來。

    一邊笑，一邊奇道：“你一個心狠手辣的太監(jiān)，一個被天下唾棄懼怕的jian臣，一個拿滿門性命茍且偷生的小人......也配談百姓？”

    “謝言淵，你真以為自己批了層人皮，就能當(dāng)個人了？”

    謝臣聽多了此等辱罵，依舊面不改色。然而身后忽然傳來一道破風(fēng)聲。

    ——砰！

    一道雙開門背影猛地躥出去，狠狠一腳將皇帝踢下軟榻。桃星流瞪著一雙漂亮眼睛，怒道：“你再罵？”

    謝臣一愣。

    下一秒，他看見皇帝忽然按下手邊一處凸起。

    心頭驟然收緊，謝臣下意識上前將桃星流攬進懷中，按住他的后腦。而后，砰的一聲巨響！寢宮竟落下數(shù)道石門，硬生生將所有人都密不透風(fēng)地困在了里面！

    謝臣一驚，冷厲看向地上的皇帝。

    皇帝笑起來，咳出一點鮮血，目光卻出奇的亮。

    是回光返照。

    他臉上充斥著瀕死的瘋狂，笑吟吟地看著殿內(nèi)無措的眾人，有錦衣衛(wèi)慌張道：“督公，我的內(nèi)力沒了！”

    “我也是，渾身都酸軟，怎么辦？”

    謝臣回憶起那古怪的沉香，倏然明白了一切。

    香料有毒，原來從一開始，皇帝就沒打算讓他們活下去——他察覺到自己壽數(shù)將近，竟想讓所有人給他陪葬！

    謝臣皺眉：“都閉氣！”

    然而已經(jīng)太晚，錦衣衛(wèi)們紛紛倒下，只有皇帝的暗衛(wèi)沉默屹立在原地，柳韋知只慌了一瞬，便跪下道：“父皇，是兒臣貪欲不足，請您放過他們，兒臣愿以死抵罪！”

    皇帝又咳出一點鮮血，笑吟吟地看著眾人，觀察著他們臨死前的丑態(tài)，始終一言不發(fā)。

    下一秒，他忽然愣住。

    亂作一團的寢宮內(nèi)，還有兩道身影始終不曾倒下。一個仿佛雙開門冰箱，另一個像四開門冰箱。

    謝臣吃了那顆牽機草煉出的丹丸，自然百毒不侵。拿起手邊長槍，猛地上前與皇帝暗衛(wèi)打作一團。他善用毒，很快將數(shù)十個暗衛(wèi)紛紛打退，毫不留情地割斷眾人喉嚨，斬草除根。

    桃星流則氣勢洶洶地走到皇帝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襟，怒道：“解藥呢？拿出來。”

    皇帝不明白他們怎么會沒事。

    但他依舊不慌張。

    死到臨頭，有何慌張？更何況這座皇宮藏有無數(shù)機關(guān)，是歷代皇帝才能知曉的最深秘密，謝臣再如何權(quán)傾朝野，也對此一無所知。

    皇帝艱難地伸手，又一次按下某處凸起。

    ——咻！

    桃星流被人一把扯進懷中，猝不及防地聞見熟悉的皂角香。

    男人將他壓在身下，擋住了所有疾速射來的細密箭羽。桃星流想掙扎，卻被他難得強制地壓住，下一秒，又一輪弩箭襲來。

    謝臣的嘴角溢出點鮮血。

    他們的距離很近，男人狹長的眸看著桃星流，聲音很輕地說：“是我錯了。”

    “早知道，說什么也不會讓你跟來?！?/br>
    桃星流睜大眼，看見他的背后插滿了無數(shù)箭羽，那些軟甲擋住了大多數(shù)攻擊，謝臣只是輕傷，此刻有點像一只滑稽的刺猬。

    但桃星流笑不出來。

    因為他忽然聞見了一股刺鼻的氣味。

    箭羽攻擊結(jié)束，謝臣一言不發(fā)起身，來到皇帝面前，一刀狠狠刺穿他胸膛?；实圩炖镟肋昝俺鲺r血，臉上卻依舊笑著，瞪大雙眼：“晚了...這是最后一層機關(guān)，哈哈，你們都死吧......”

    謝臣面無表情地砍下了他的頭顱。

    與此同時，頭頂忽然傾倒出無數(shù)汽油。

    下一次攻擊，必然是火。

    他們即將通通葬身火海，給皇帝陪葬。

    是他錯了，竟將皇帝這個曾經(jīng)殺光親族的瘋子當(dāng)成了病老虎，忘記曾幾何時，他也要用滿門性命才能換來一次茍且偷生。

    ......是他大意。

    謝臣狠狠咬牙，而后拉起桃星流的手，迅速來到封閉的門前。腳下鮮血彌漫，他不忘扯下干凈的衣袍一角，想給桃星流蒙上眼鼻。

    桃星流搖頭，輕聲道：“噩夢那晚之后，我就不怕血了?！?/br>
    “謝臣，我有你，我不怕了?！?/br>
    謝臣的一顆心驟然酸澀。

    他忽然上前，猛地將桃星流死死抱住。

    只一瞬，便放開。

    石門呈封閉形，質(zhì)地堅硬，謝臣傾身聽了一會兒，忽然拔出匕首，猛地刺入一道極為細窄的縫隙中。而后，狠狠往下一撬！

    哐當(dāng)。

    令人牙酸的嘎吱聲響起，那石門的磚落下，不知是哪一朝的工匠制作，里面竟是巨大的木制門閂。

    ——打開它，桃星流就能活下來。

    頭頂又一次落下細密箭羽。

    謝臣反應(yīng)極快，面不改色地將桃星流強行抱在懷中，完全護住了他。桃星流氣急，竟掙不開他如火鉗般的雙臂。

    “謝臣！”

    謝臣的軟甲已經(jīng)爛了，無數(shù)鋒利的箭尖深深刺入背脊，鮮血很快滾落浸濕背后，滴答匯聚成小片血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