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所跟楊局平級？張所的級別比徐所高？”

    “這有什么奇怪的，但他們行政級別再高也是企業(yè)公安，要接受南通市公安局業(yè)務(wù)指導(dǎo)。他們的轄區(qū)很小，僅限于港區(qū)。如果發(fā)生大案要案，還是歸市局管轄?！?/br>
    “如果白龍港碼頭發(fā)生大案呢？”

    張?zhí)m想了想，笑道：“這要看情況，如果涉及到我們啟東人，我們公安局肯定要管，并且要以我們啟東公安局為主。要是不涉及啟東人，一般是市局管?！?/br>
    韓渝似懂非懂地問：“我們比他們專業(yè)？”

    “他們跟國營單位的保衛(wèi)科差不多，我們當(dāng)然比他們專業(yè)?！?/br>
    那邊在磨合機(jī)器，河邊轟隆轟隆的太吵。

    張?zhí)m想早點回所里，立馬話鋒一轉(zhuǎn)：“我是來告訴你空調(diào)買到了，明天早上找車去南通拉，你趕緊想想拉回來放在哪兒，萬一被人偷了可不得了?！?/br>
    “幾臺？”

    “三臺?！?/br>
    “什么樣的？”

    “就是裝在窗戶上的那種，你沒吹過空調(diào)，難道沒看過廣告?！?/br>
    “我吹過空調(diào)?！?/br>
    “你吹過空調(diào)，你不是在吹牛吧?！?/br>
    “真吹過，我姐單位有好多空調(diào)，客房是你說的這種小空調(diào)，大廳和會議室是落地的大空調(diào)，真的很涼快，比電風(fēng)扇涼快多了。”

    韓渝得意地笑了笑，又問道：“什么牌子的，多少錢一臺？”

    想盡辦法總算買到三臺空調(diào)，之前卻從來沒吹過空調(diào)。見小咸魚居然吹過空調(diào)，張?zhí)m感覺自己像是沒見過世面。

    她翻了個白眼，嘀咕道：“春蘭的，四千多一臺，三臺一萬三！”

    春蘭空調(diào)，打開電視天天能看到。

    韓渝樂了，不禁笑道：“春蘭的風(fēng)，蕩開成功之路。春蘭的情，架起幸福之橋。只要你擁有春蘭空調(diào)，春天將永遠(yuǎn)陪伴著你！春蘭空調(diào)，高層次的追求！”

    聽著耳熟能詳?shù)膹V告詞，看著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張?zhí)m噗嗤笑道：“空調(diào)是你們的，所以春天是永遠(yuǎn)陪伴你們，不是陪伴我?！?/br>
    “等到明年夏天，你可以來我們這兒吹?！?/br>
    “大熱天的，讓我跑二十幾里來吹空調(diào)，這還真是高層次的追求?！?/br>
    “來我們這兒有魚吃，你不是喜歡吃魚么?！?/br>
    “是啊，看來值得來?！?/br>
    “到時候記得帶喜糖?！?/br>
    “帶喜糖……你個小咸魚，人小鬼大。走了，你慢慢修吧，我要趕緊回去聯(lián)系車，明天還要幫你拉空調(diào)呢。”

    張?zhí)m揮揮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她前腳剛走，這段時間隨著韓渝幫著聯(lián)系的順風(fēng)船越來越多，雞蛋大米生意越來越好的黃江生，拿著兩個用紙包著的油餅走了過來。

    韓渝正準(zhǔn)備跟他打招呼，一條二十多噸的掛槳船“咚咚咚”的從船閘方向駛到河邊。

    速度越來越慢，站在船頭的婦女用竹篙把船往船廠的小碼頭撐。一個十幾歲的男孩看準(zhǔn)系纜樁，麻利地把纜繩套了上去。

    這些活兒韓渝都干過，心想是不是航運公司的鄰居，不禁多看了幾眼。

    駕駛員關(guān)掉引擎，鉆出船尾的棚子，一邊帶纜繩，一邊喊道：“小師傅，你們吳老板在不在？”

    “他剛出去了，什么事?！?/br>
    “有個掛槳壞了，怎么搖都搖不響。”

    所謂的掛槳其實是單缸柴油機(jī)，小拖拉機(jī)用那種，耕田也用，屬于最簡單的柴油機(jī)。

    連這種爛大街的柴油機(jī)都不會修，居然敢出來跑船，不用問都知道是跟風(fēng)買船出來搞運輸?shù)膫€體戶。

    但只要是船上的人，遇到困難都要幫一把。

    韓渝拿起棉紗擦擦手，走過去爬上船：“我先幫你看看。”

    “麻煩你了，我去拿煙?！?/br>
    “別拿了，我不會?！表n渝婉拒了船老板的好意，看了看那幾乎空蕩蕩并且很干燥的貨艙，問道：“老板，你是從哪兒回來的?！?/br>
    船老板讓開身體，笑道：“上海?！?/br>
    “就這么回來的？”

    “船多貨少，沒拉到貨，不這么回來怎么回來?！?/br>
    “放空吃水太淺，怎么不放點水壓艙，你這樣行船很危險的?！?/br>
    “放水容易排水麻煩，再說放水壓艙跟裝貨差不多，要多燒油?！?/br>
    太不把安全當(dāng)回事，遇上大風(fēng)大浪怎么辦。

    韓渝正不知道該說他什么好，突然發(fā)現(xiàn)艙底有幾輛自行車。雖然用油布遮蓋，但蓋得不嚴(yán)實，車龍頭都露出來了。

    船老板順著他的目光一看，連忙道：“幫親戚帶的，知道我要去上海，個個讓捎?xùn)|西?！?/br>
    韓渝走到兩臺柴油機(jī)前，不動聲色問：“現(xiàn)在買自行車要不要票？”

    “以前要票，現(xiàn)在不要，有錢就能買到?！?/br>
    “哪臺機(jī)器搖不響？”

    “這臺?！?/br>
    “搖把呢?！?/br>
    “這兒?！贝习逡娝茸约簝鹤佣夹。柕溃骸靶煾?，你搖得動嗎？”

    “搖搖試試?！?/br>
    韓渝接過搖把，并沒有去搖機(jī)器，而是翻身一躍，跳到碼頭上。

    船老板一頭霧水，俯身問：“你拿我搖把做什么？”

    韓渝仰頭看著他，學(xué)著徐三野很認(rèn)真很嚴(yán)肅地警告：“我是沿江派出所的民警，我姓韓，叫韓渝。我們等會兒要對你的船進(jìn)行檢查，我命令你呆在船上不要動！”

    第37章 開張了

    “你個小股熱半（小屁孩），你是派出所的，我還是公安局的呢。搖把還給我，快點！”

    “再警告你一次，不許動！”

    “你腦子是不是有病，還不許動。”

    “你動動試試看，你要是敢下船，我就把搖把扔河里！”

    單缸柴油機(jī)如果不安裝啟動馬達(dá)，是要用搖把猛搖才能啟動的。

    搖把如果被下面這個小屁孩扔進(jìn)河里，就發(fā)動不了柴油機(jī)，船就開不走，船老板一時間竟愣住了。

    黃江生不知道韓渝懷疑什么，擔(dān)心韓渝吃虧，急忙道：“小韓真是公安，讓你們不要動就不要動，不然要吃官司的！”

    流里流氣，一看就不是好人。

    聽口音，也不是本地人。

    船老板怎么會害怕黃江生，指著他怒罵道：“你特么的算哪根蔥，這有你什么事，給我滾一邊去?！?/br>
    黃江生正想回頭去幫著喊人，韓渝就俯身從涼帽下取出對講機(jī)，舉到嘴邊：“章叔章叔，我韓渝，聽到請回答。”

    “收到，什么事。”

    “我在船廠這邊發(fā)現(xiàn)一條水泥掛槳船上可能有贓物，船號啟東1089，船主拒不配合，你們趕緊過來吧?！?/br>
    “馬上到，你要注意安全！”

    “我沒事，船廠這么多人呢?！?/br>
    船主傻眼了，不敢相信下面這個小孩真是公安。

    船娘和他們的孩子嚇壞了，站在船頭六神無主。

    黃江生樂了，抬起胳膊指指南邊：“也不看看這是什么地方，派出所就在這兒，走幾步就到?！?/br>
    船主回頭看了看沿江派出所方向，急忙套起近乎：“小兄弟，我是本地人，我是白龍港三隊的，我認(rèn)識吳老板?！?/br>
    船娘也急切地說：“我家就住在前面，離這兒不遠(yuǎn)?！?/br>
    小姜等工人見咸魚和黃江生跟船上的人吵架，不約而同跑過來看看怎么回事。

    一下子來了十幾個人，韓渝不再害怕，把搖把交給黃江生保管，再次爬上船。

    “小兄弟，不好意思，我真不知道你是公安。”

    “站那邊去?！?/br>
    “好的，我不動。”

    韓渝跳下貨艙，掀開油布。

    小姜等幾個血氣方剛的小伙子擔(dān)心咸魚吃虧也爬上了船，結(jié)果一上船就看到貨艙角落竟有六輛鳳凰自行車。

    船主欲言又止，不知道該怎么解釋。

    韓渝俯身檢查了下，發(fā)現(xiàn)都有鋼印，其中兩輛還有圓圓的小車牌，抬頭問：

    “這些自行車從哪兒來的?！?/br>
    “買的。”

    “在哪兒買的？”

    “上海?！?/br>
    “上海大著的，說具體點！”

    船主追悔莫及，心想早知道會這樣就不應(yīng)該靠岸修船，或者不讓這個小公安上船。

    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后悔藥。

    他正不知道該怎么解釋，突然聽見有人在碼頭上喊：“咸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