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在數(shù)錢，聽著不像是在交易，更像是在分贓。

    周副科長百思不得其解，放下對講機(jī)，沉吟道：“好多錢，都在數(shù)……肯定有問題，不然不會搞得這么鬼鬼祟祟?！?/br>
    老劉也覺得這事有點蹊蹺，正準(zhǔn)備開口，對講機(jī)里傳來張均彥的聲音。

    “周科，老劉，肖干事的話我聽到了，算上剛冒出的這兩個，現(xiàn)在有五個嫌疑人，靠我們幾個肯定盯不過來，計劃要作調(diào)整！”

    “張所，你是說抓？”

    “上海的那三個暫時不動，剛冒出來的這兩個不能讓他們走！你們繼續(xù)盯上海的那三個，小柳已經(jīng)從汽車站回來了，剛冒出的這兩個交給我和小柳。”

    周副科長正準(zhǔn)備提醒他要等兩撥嫌疑人分開走遠(yuǎn)了再抓，對講機(jī)里又傳來小咸魚的呼叫。

    “張所張所，提前來的船長海員退房上車了，那個女的這兩天跟他們混的很熟，送他們上車的！”

    “他們要去碼頭登船？”

    “是的，車是船代公司叫的，船代公司專門安排了一個翻譯來送他們。”

    “還有嗎？”

    “我覺得這事有點蹊蹺?！?/br>
    張均彥問道：“哪兒蹊蹺？”

    jiejie在外面幫著望風(fēng)，韓渝不用擔(dān)心被人看到或聽到，舉著對講機(jī)解釋道：“我剛問過我姐，她說下船的海員不會兌換很多外匯券，登船的海員是來賺錢的，身上的錢本來就不多，兌換的更少。

    而且他們?nèi)绻麅稉Q太多，要是在岸上花不完，走的時候又來不及兌換成美元，那把外匯券帶回去就是一疊廢紙?！?/br>
    周副科長舉起對講機(jī)：“張所，我也認(rèn)為他們不只是找外國海員兌換外匯券那么簡單?！?/br>
    張均彥緊鎖著眉頭問：“他們能做什么呢?！?/br>
    周副科長一時間想不出個所以然，只能提議：“張所，他們登船之前要接受邊檢檢查，要不趕緊向陳局匯報，請陳局聯(lián)系邊檢，請邊檢查仔細(xì)點?！?/br>
    “找陳局來不及，蔣科就在那邊，我聯(lián)系蔣科?！?/br>
    “聯(lián)系蔣科也行。”

    周副科長話音剛落，就聽見肖干事在對講機(jī)里說：“張所，周科，他們數(shù)完了，正在換錢?！?/br>
    “換錢？”

    “真在換錢，真在交換！”

    錢換錢，換來換去，有什么好換的，難道是在倒賣假幣……

    張均彥一時間拿不出更好的對策，讓肖干事趕緊去跟周科老劉匯合，他則跟匆匆返回的小柳商量接下來如何抓捕兩個突然冒出來的嫌疑人。

    ……

    海員俱樂部。

    女嫌疑人送走外國海員，上樓回了房間。

    韓渝越想越不踏實，想給所長打個電話，因為來前所長指導(dǎo)員都交代過，如果遇上緊急情況要及時向所里匯報。

    但客房電話打進(jìn)來容易，打出去難。

    想打外線要經(jīng)過總機(jī)，總機(jī)那邊會計費，等退房時連同房費一起算。

    韓寧從上班到現(xiàn)在，只在單位接過電話，從來沒在單位往外打過?？粗艿苣墙辜钡臉幼?，她只能硬著頭皮接通總機(jī)，跟值班的同事說好話。

    可能是第一次求人家，人家很給面子，很快就幫著接通了。

    運氣不錯，所長正好在所里，韓渝知道打這個電話不容易，趕緊匯報剛發(fā)現(xiàn)的幾個疑點。

    徐三野搞清楚來龍去脈，分析道：“他們不是第一次去南通，應(yīng)該知道從上岸的外國海員手里換不到多少外匯券，可他們還是來了?！?/br>
    韓渝肯定地說：“是的?！?/br>
    徐三野想了想，接著道：“可他們又問過你姐有沒有外匯券，這說明什么問題，說明他們是需要外匯券的。”

    “可光需要又換不到有什么用？”

    “那兩個男的在做什么?！?/br>
    “剛才聽對講機(jī)里的通話，那兩個嫌疑人不知道在跟兩個從哪兒冒出來的人在換錢，換了好多錢。”

    “有沒有可能是在兌換外匯券?！?/br>
    “肖干事沒看清楚，不過很有可能。因為外匯券也是人民銀行印的，看上去跟普通的錢差不多，連面額都一樣?！?/br>
    “你見過？”

    “見過幾次，外國人在海員俱樂部住宿、吃飯、買東西都要用外匯券?！?/br>
    “如果他們剛才跟人家換的是外匯券，那就意味著我們之前把主次搞混了。他們是來收購?fù)鈪R券的，但主要是找剛才換外匯券給他們的人。至于靠港上岸的外國海員，他們是能從人家那兒換多少就換多少?！?/br>
    “可那個女的看著跟外國人關(guān)系不一般，我敢肯定她在跟外國海員談什么事?！?/br>
    徐三野一時半會兒間也想不出個所以然，沉吟道：“都說不打沒把握的仗，我們這次是有點盲目。前期調(diào)查研究不是沒做好，而是根本沒做。

    但能貓著那兩個上海人，說明運氣還是比較好的。都已經(jīng)查到這份上了，就算是一鍋夾生飯也要吃下去?！?/br>
    先是一頓自我批評，然后是一通大道理……

    打這個電話太不容易，韓渝不敢花人家太多電話費，禁不住問：“徐所，那你說這鍋夾生飯怎么吃?！?/br>
    “說到底我們對金融方面還是不懂，你先服從老張和蔣匪軍的命令，聽老張和蔣匪軍的指揮。我打電話問問懂行的朋友，了解了解這個外匯券究竟怎么回事。”

    “誰是蔣匪軍？”

    “就是你剛才說的蔣科，不過我能這么喊，你不能，不然就是沒大沒小?！?/br>
    “……”

    蔣科長居然是“蔣匪軍”，韓渝一下子愣住了。

    一直以為自己的綽號不好聽，沒想到蔣科長的綽號更不好。

    不過與教導(dǎo)員和王主任的綽號相比，“蔣匪軍”又比“墻頭草”和“王瞎子”好一些，至少聽著有幾分霸氣。

    海員俱樂部的名氣雖然不是很大，很多南通人甚至不知道，但能住在這兒的不是領(lǐng)導(dǎo)就是外賓。

    王經(jīng)理見小咸魚穿著件舊夾克跑來跑去，嚴(yán)重影響俱樂部的形象。

    同時又很清楚韓寧這幾天很累，確實需要個人幫著干活，不忍心趕小咸魚走。

    于是，給韓寧打電話，讓找一件工作服給韓渝換上。

    在所里穿女式制服，到了這兒又要穿jiejie的工作服……

    韓渝正有點小郁悶，兩個嫌疑人回來了。

    想躲來不及，并且現(xiàn)在也不用躲，干脆禮貌地給他們問好。

    高個子嫌疑人掏出鑰匙，好奇地問：“小鬼頭，你是剛來的?！?/br>
    小鬼頭是上海人對小孩子的一種稱呼，帶著幾分親切，是褒義的，不能不識好歹。

    如果叫小癟三或小赤佬，那就用不著跟他客氣。

    韓渝帶著幾分靦腆、幾分恭敬地說：“是的，您需要什么?！?/br>
    “早上的水不開了，泡不了茶，幫我拿兩瓶開水。”

    “好的，您先回房間，我?guī)湍瓦^去。”

    韓渝跑進(jìn)開水房，提上兩個保溫瓶送到216房間，正準(zhǔn)備把早上的那兩個開水瓶拿走，高個子嫌疑人笑問道：“小鬼頭，今年多大？”

    “十六?！?/br>
    “十六就出來工作，你是頂替的吧?！?/br>
    “不是頂替，我是來給我姐幫忙的?！?/br>
    樓下那么多熟人，不能瞎編，不然很容易被拆穿，韓渝只能實話實說。

    第60章 徐三野的擔(dān)心

    “你jiejie在這兒上班？”

    “嗯，就是這一層的服務(wù)員。”

    “小韓是你jiejie？”

    “您認(rèn)識我姐?！?/br>
    “認(rèn)識，我在這兒住好幾天了?！?/br>
    高個子嫌疑人坐了下來，拿起茶幾上的火柴點上支煙：“說起來我們是老鄉(xiāng)，我老家也是啟東的?！?/br>
    韓渝驚詫地問：“您老家是啟東哪兒的?！?/br>
    “我老家是啟東三興的，我父親健在的時候帶我回去過兩次，后來就沒回去過，跟老家的親戚也都斷了聯(lián)系?！?/br>
    “我外婆和我舅舅都是三興的，三興發(fā)展的可好了，三興有個大批發(fā)市場，專門批發(fā)床單被套和枕頭套，也批發(fā)絲綿的被子，有好多外地老板去進(jìn)貨！”

    “是嗎？”

    “您回去看看就知道了，三興還有好多紡織廠，也有私人開的廠。三興人都會做縫紉，都會繡花，家家都是萬元戶！”

    “三興發(fā)展的這么好，有機(jī)會真要回去看看?！?/br>
    高個子微微一笑，掏出一張紙片：“能在南通遇到老鄉(xiāng)是緣分，我姓葉，這是我的名片。小鬼頭，你叫什么?！?/br>
    “我叫韓渝?！?/br>
    “咸魚？”

    “三點水加姓俞的那個渝，就是重慶市的簡稱?！?/br>
    “哦，那個渝啊?！备邆€子恍然大悟，追問道：“那你jiejie呢?！?/br>
    “我姐叫韓寧，寧靜的寧?！?/br>
    “寧是南京的簡稱，怎么你們姐弟的名字都是地名?！?/br>
    “我家是跑船的……”

    韓渝一邊解釋著一邊看名片，抬頭是“上海市興達(dá)對外經(jīng)濟(jì)技術(shù)合作公司”，中間是眼前這位的名字“葉興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