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慮到他們所里的伙食不太好，剛來的第二天提出由港監(jiān)局承擔(dān)伙食費。

    他堅決不同意，說交米交伙食費是原則性問題，絕不能白吃白喝，更不能給干警養(yǎng)成蹭吃蹭喝、白吃白喝的壞習(xí)慣。

    他把人命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打擊江上的違法犯罪和消防救援。

    前幾天回局里匯報工作，從馮局打聽到他的過去，朱大姐對他更佩服了，跟部下似的匯報道：

    “種種跡象表明，那條運煤船在沉沒之前不是主機失靈了，就是舵失靈了，船上的人員應(yīng)該做好了棄船的準備?！?/br>
    徐三野掏出香煙，緊盯著她問：“什么跡象?！?/br>
    “首先，航向不正常。如果鶴翔9上的船長船員沒撒謊，事實上他們也不敢在這個問題上撒謊，那么，與其說是鶴翔9撞上它的，不如說是它的船頭突然甩過來撞上鶴翔9的?！?/br>
    朱大姐頓了頓，接著道：“再就是江上的風(fēng)那么大，天氣又這么冷，如果他們是正常航行，就算霧再大，最多也只會安排一個船員在船頭瞭望。可鶴翔9的船長船員報告，他們至少看到兩個人落水?！?/br>
    相比鶴翔9和那條沉沒的運煤船，李衛(wèi)國更關(guān)心自己的部下，急切地問：“朱主任，咸魚和王隊長他們呢？”

    “他們把大倉港監(jiān)站征調(diào)的港作拖輪引航到事故水域，找到左舷已經(jīng)傾斜到三十度的鶴翔9，用剛安裝的水深探測儀幫著尋找到一片能讓鶴翔9坐淺，并且能夠確保港作拖輪不會擱淺的水域，就往吳淞口方向去了，正在搜救運煤船的落水人員。”

    “電臺能聯(lián)系上嗎？”

    “太遠了，我們這個電臺聯(lián)系不上，但交管中心那邊能聯(lián)系上?！?/br>
    “朱主任，能不能請你們交管中心幫我們聯(lián)系下。”

    不等朱大姐開口，徐三野就回頭道：“老李，他們正在忙，我們就不給他們添亂了。”

    “外面風(fēng)那么大，咸魚他們不會出事吧。”李衛(wèi)國憂心忡忡。

    “咸魚不是個沒輕沒重的孩子，再說有王隊長在，他們能出什么事。”徐三野點上煙，轉(zhuǎn)身問：“朱主任，鶴翔9現(xiàn)在什么情況?！?/br>
    “已經(jīng)坐淺了，大倉港的拖輪已經(jīng)把船身拖正了，暫不會有側(cè)傾的危險。交管中心說風(fēng)力正在漸漸減弱，等天亮之后風(fēng)沒這么大，等霧散了，再組織其它船只救援?！?/br>
    “這就好，現(xiàn)在就看咸魚和王隊長他們的了，看能不能找到運煤船的落水人員?！?/br>
    運氣好的話，真能找到。

    曾經(jīng)有三個船員在章家港水域落水，局里的執(zhí)法艇及時展開搜救，一路搜救到吳淞口水域，成功把那三個船員救上來了。

    不過當(dāng)時是白天，并且風(fēng)沒這么大。

    現(xiàn)在又是最冷的時候，人一旦落水，在寒冷刺骨的江里頂多堅持十五分鐘。

    一旦超過十五分鐘，就算能撈上來也很可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體。

    總之，一旦落水，生還的可能性不大。

    真要是有那么好救，八七年五月份在南通港水域發(fā)生的撞船事故，一百多人落水，也不至于只救上來六個。

    朱大姐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干脆反問道：“徐所，晚上的行動順不順利?！?/br>
    “很順利，二十幾個犯罪分子全部落網(wǎng)?！?/br>
    “什么犯罪分子？”

    “盤踞在內(nèi)河十幾個碼頭的黑社會，他們欺行霸市，專門欺負外地的貨船甚至船隊。光四廠就抓了三個，他們用暴力壟斷棉花包的裝卸。因為深受其害的都是外地人，沒人報案，一直讓他們逍遙法外到今天?！?/br>
    “外地送往第四紡織廠的棉花，他們也敢壟斷裝卸！”

    “所以說他們很猖狂，必須嚴厲打擊?！?/br>
    第四紡織廠太有名，四廠鄉(xiāng)就因第四紡織廠得名的。

    南通老城區(qū)有護城河，第四紡織廠有護廠河！

    廠區(qū)有幾千畝那么大，職工有好幾千人，是中國紡織工業(yè)的龍頭企業(yè)之一，紡織工業(yè)部的幾任部長都來視察過。

    據(jù)說早年曾有一條通往白龍港的鐵路，有專用的小火車把棉紗、棉布拉到白龍港來裝船，再運往上海銷售。

    朱大姐一直想去看看第四紡織廠的鐘樓，沒想到第四紡織廠的碼頭居然有黑社會。

    她定定心神，追問道：“余局和小陳他們呢?！?/br>
    “余局連夜回南通了，他打算明天一早陪鐘局過來。小陳他們在刑偵四中隊，幫著看押剛抓的那幾個黑社會，順便學(xué)學(xué)四中隊是怎么審訊的。”

    “二十幾個犯罪分子都關(guān)在四中隊？”

    “沒有，四中隊只關(guān)了五個，剩下的關(guān)在剛成立的另外幾個刑偵中隊?！?/br>
    聊起正在偵辦的案子，徐三野想起件事：“朱主任，我正準備請你們幫忙呢。”

    朱大姐急忙道：“徐所，談不上幫忙，有什么事你盡管說。”

    “我們交通局的港監(jiān)站在幾個主要碼頭都設(shè)了船舶簽證點，港監(jiān)站有外地船只的簽證記錄，幾個碼頭也有外地貨船的船名船號。

    而我們想把正在查的案子辦成鐵案，就要找到那些受害者，可那些貨船今天在那兒，明天去那兒了，我們不但聯(lián)系不上，甚至都不知道怎么找?！?/br>
    “這事交給我們，我們自己會幫你們留意，同時請兄弟長江港航監(jiān)督局幫著留意。只要這些船在長江干線從事運輸，我們肯定能找到。不過這需要時間，要等他們進港簽證?！?/br>
    “行，真是太感謝了。”

    “徐所，你太客氣了，我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說兩句話?！?/br>
    “好，那我就不跟你客氣了?！?/br>
    徐三野抬起胳膊看看手表，想想又笑問道：“你剛才說王瞎子也上船了？”

    朱大姐不解地問：“王瞎子是誰，徐所，我真不知道?！?/br>
    “就是我們局政工室的王主任?！?/br>
    “咸魚沒讓他上船，我也勸他不要去，可他非要上船，非要跟著去?！?/br>
    “就會?；^，他一定是擔(dān)心001執(zhí)行救援任務(wù)，天亮之后的入列儀式搞不成，到時候沒法兒跟領(lǐng)導(dǎo)交代，干脆來了個腳底抹油?！?/br>
    朱大姐沒想到王主任竟有這綽號，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他應(yīng)該是擔(dān)心咸魚吧?！?/br>
    徐三野恨恨地說：“真是個好借口，看來他?；^的水平又上了一個新臺階?！?/br>
    都說家丑不可外揚，在港監(jiān)局的人面前說這些不合適。

    李衛(wèi)國立馬拍拍他胳膊：“徐所，都已經(jīng)快三點了，天亮之后還要搞活動呢，早點休息吧?！?/br>
    朱大姐看出他跟王主任的關(guān)系應(yīng)該不是很好，不禁笑道：“徐所，王主任這會兒應(yīng)該很后悔跟著去?！?/br>
    “后悔，他怎么了？”

    “主航道風(fēng)高浪急，金大三個小時前電臺里說王主任暈船暈的厲害，抱著錢師傅剛買的塑料桶吐了又吐，把苦膽都快吐出來了。后來老朱和小魚要去甲板上瞭望搜救，實在照應(yīng)不了他，就把他綁在船員艙的床上?！?/br>
    “哈哈哈哈哈哈?！?/br>
    “徐所，你笑什么。”

    “王瞎子，你特么的也有今天。想上船吧，上船感受下挺好?！?/br>
    徐三野越想越有意思，拿起對講機喊道：“周師傅，我徐三野，聽到說話?！?/br>
    “徐所，什么事？”

    “我們不是有帆布么，下面的庫房里正好有鋼管，你這會兒先休息，等天亮了做個擔(dān)架?！?/br>
    “做擔(dān)架做什么，誰負傷了？”

    “沒人負傷，只是有個人暈船，暈得快不行了?！?/br>
    “誰??？”

    “我們局里的王主任，等001回來了，你們就用擔(dān)架把他抬下來。等001快回來時我再聯(lián)系下白龍港衛(wèi)生院，請衛(wèi)生院安排兩個醫(yī)護人員過來，準備搶救?！?/br>
    周師傅剛才睡得迷迷糊糊，以為精神恍惚聽錯了，喃喃地說：“徐所，暈船是挺難受的，可暈船又沒生命危險?！?/br>
    “王主任都快吐得不行了，不能不當(dāng)回事！”

    “哦，好的，天一亮我就做擔(dān)架?！?/br>
    徐三野放下對講機，轉(zhuǎn)身看向朱大姐：“他是在我們的船上搞成這樣的，我要對他負責(zé)，不然沒法兒跟局里交代，也沒法兒跟他家屬交代。”

    朱大姐連忙道：“我以前也暈船，暈船吐起來是真難受，傷胃傷身，幾天都緩不過來。等王主任回來了，是應(yīng)該送他去衛(wèi)生院輸點葡萄糖。”

    徐三野點點頭，想想又提醒道：“老李，天亮之后開個會，給陳子坤他們下個封口令?！?/br>
    “什么封口令？”

    “王主任是要面子的人，不許他們到處亂說，王主任抱著吐的塑料桶是老錢買來挑糞肥田的糞桶。更不許他們到處說老錢買來還沒挑糞，就被他們幾個夜里怕冷不愿意出去撒尿的臭小子當(dāng)作了尿桶?！?/br>
    第117章 艱難的搜救

    江面太寬，天又沒亮，霧也沒完全散去，探照燈都照不多遠，更不要說用手電筒。

    朱寶根和梁小余雖然穿著消防服，但經(jīng)不住風(fēng)高浪急，里面的衣裳都已濕透，凍得臉色鐵青說不出話。

    韓渝用大喇叭通知他倆回機艙，考慮到他倆手腳估計早凍麻木了，就這么解開安全繩扣很危險，請金大出去接他們。

    年紀不饒人，王隊長也扛不住了，韓渝讓他趕緊去指揮室下面的船員艙躺會兒。

    至于王主任，繼續(xù)綁在船員艙的小床上吧。

    現(xiàn)在既要搜救運煤船落水的船員，也要確保001和001上船員的安全，實在顧不上他。

    沒人瞭望，就算有人瞭望也看不清。

    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開警燈、拉響警笛，同時留意江面上有沒有燈光。

    要是運煤船如港監(jiān)局交管中心分析的那樣早失控了，并且船上的人早做好了棄船準備，那他們在落水前應(yīng)該采取了相應(yīng)的措施。

    比如穿上了救生衣，套上了救生圈。

    比如放下了鐵劃子（小鐵船）。

    又比如帶上口哨或防水手電。

    ……

    韓渝正盤算著按照落水時間、水流速度和風(fēng)速，落水人員最多只能漂到這一片水域，金大從外面打開駕駛室的門，一陣寒風(fēng)隨之襲來。

    “金大，朱叔和小魚沒事吧?！?/br>
    “臉都凍紫了，鼻涕都凍出來了。好在外面冷，機艙里很熱，這會兒緩過來了，正在換衣服?！?/br>
    “這就好?！?/br>
    “咸魚，我們交管中心已經(jīng)通知能聯(lián)系上的航經(jīng)船只，留意江面上有沒有落水人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