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哪里發(fā)生險情就去救援。

    但他不可能真坐在指揮臺前等，順手拿起對講機：“劉叔劉叔，我咸魚，你那邊情況怎么樣，要不要我們過去幫忙?！?/br>
    白龍港派出所長老劉欣喜地問：“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回來一會兒了，我正在躉船上?！?/br>
    “白瀏和高速客輪都系泊好了，上面都有人值守，白申這會兒應該快到十六鋪碼頭了，我們這邊沒什么問題?！?/br>
    “客輪都停航了，外面又下這么大雨，滯留的旅客怎么辦，候船室能擠下嗎？”

    “候船室擠不下有候車室，汽車站的候車室今天不關(guān)門。而且現(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是有不少旅客滯留，但沒前幾年那么多。”

    隨著白牛、陵大和長大汽渡航線開通，坐客輪的旅客是沒以前多了。

    畢竟坐汽車要比坐輪船方便，人家從家門口上汽車能直達上海，不用再跟以前那樣一路轉(zhuǎn)車來白龍港。

    并且在時間上坐汽車也有優(yōu)勢，這個時間不是坐汽車比坐輪船快多少，汽車再快也沒坐高速氣墊船快，而是客輪啟航的時間不準。

    這幾年白龍港水域淤積的越來越嚴重，白申、白瀏都要等潮水啟航，并且啟航之后都要走s形，不然很容易擱淺，以至于這兩年從來沒準點過。而且受天氣的影響也大，動不動就停航。

    在票價雖然有點優(yōu)勢，可要是把中轉(zhuǎn)的費用算上又給扯平了。

    據(jù)說剛開通沒兩年的白牛汽轉(zhuǎn)渡航線，都因為泥沙淤積很可能要移到陵大汽渡那邊去。

    想到旅客越來越少，韓渝忍不住問：“現(xiàn)在一天的客流量有多少？”

    老劉看著窗外的瓢潑大雨，輕嘆道：“三千左右，只有前幾年的三分之一?！?/br>
    “這么少！”

    “前幾天聽姚船長說白申航線根本不賺錢，又不能再漲價，再漲價更沒人?！?/br>
    “高速客輪呢？”

    “票價太貴，一樣沒什么人坐，跑一趟賠一趟，估計開不了幾天。”

    “南通港那邊坐船的旅客還很多，可能咱們這邊太偏?！?/br>
    隨著道路越修越好，公路運輸越來越發(fā)達，坐船的人只會越來越少，再也看不到一天上萬人來坐船的熱鬧景象了。

    老劉甚至能想象到白龍港用不了幾年就會變得冷冷清清，作為一個港口民警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兒，趕緊換了個話題：

    “咸魚，你有沒有接到消防考試的通知。我昨天去局里開會，消防科的小楊說馬上又要考試?！?/br>
    “接到了，不光要考，還要評。又要考這個，又要考那個，現(xiàn)在又那么忙，說實話我都不想去考了。”

    “你師父那會兒讓你報考消防也是為你好，再說都已經(jīng)考過一次，不能半途而廢?！?/br>
    “劉叔放心，我報名了，等臺風過去臨時抱佛腳好好學下，看看能不能考過?！?/br>
    “你那么聰明，只要抽點時間好好學學，肯定能考過?！?/br>
    老劉說的消防考試其實是考職稱。

    四年前，師父發(fā)現(xiàn)學開船學得再好也很難評職稱。

    以前人事部和交通部倒是聯(lián)合下發(fā)過一份中、初級專業(yè)技術(shù)職務與船員適任證書對應的文件，但沒有具體的實施細則。

    并且就算有細則，經(jīng)驗再豐富的遠洋貨輪船長也只能評到中級職稱，再往上就沒有了，而到了江蘇省這邊根本沒有這方面的考試和評審。

    雖然想成為一個船長很難，需要學很多知識，但在人家看來船開得再好依然是個駕駛員。

    上級可以評副高、正高級教授或工程師，不可能評副高或正高級駕駛員。

    當時自己在貨輪上做二副，正好要負責全船的消防，師父眼前一亮，讓參加消防類的職稱考試。

    啟東不好報名，還是請時任南通港公安局領(lǐng)導在交通港航系統(tǒng)報的名，說只有考到職稱才能漲工資。

    一個會開船的公安干警，想漲工資居然要另辟蹊徑走消防的職稱路線，回頭想想真荒唐。

    不過這是師父生前的一番良苦用心，并且不是很耽誤事，畢竟在船上服務時要搞好消防，現(xiàn)在回來了消防管理和消防救援依然是工作的一部分。

    并且符合相關(guān)條件，四年前就考到了助理消防工程師職稱。

    現(xiàn)在拿到了輪機技術(shù)的自考大專文憑，符合大學?？?、從事專業(yè)技術(shù)工作六年、擔任助理職稱四年的條件，可以參加中級消防工程師的職稱評定。

    等評上了，一個月能漲十幾塊錢工資。

    韓渝不由地想起師父當年動員自己參加考試的情景，下意識打開抽屜，翻出師父生前喜歡聽的歌曲磁帶。

    第231章 “故地重游”

    事實證明，老丈人的天氣預報不是不準。

    剛剛過去的暴風驟雨，只是臺風來臨前的開胃菜。

    雨下了二十幾分鐘就停了，風依然在刮，只是沒剛才那么大。

    白龍港乃至整個四廠鄉(xiāng)的農(nóng)村電力線路嚴重老化，連剛才這陣暴風驟雨都沒能頂住，又不出意外地停電了。

    農(nóng)村停電很正常，不停電才不正常。

    梁小余早有準備，見躉船上的燈都不亮了，打著手電先檢查躉船上的配電柜，再頂著狂風上岸觀察變壓器。確認不是躉船跳閘，并且岸上的電力變壓器不再嗡嗡響，當即用對講機向韓渝匯報。

    躉船上有好幾面開關(guān)柜，韓渝拉下連接岸上電網(wǎng)的閘刀，啟動躉船上的汽油發(fā)電機，合上自備電源的閘刀，一層值班室、二層指揮調(diào)度室和躉船的舷燈、躉船頂上的桅燈再次亮了。

    回到指揮調(diào)度室，想打電話問問白龍港變電所怎么回事。

    也不知道是郵電局受停電影響，還是電話線路也出了問題，電話已經(jīng)打不通了，從現(xiàn)在開始通訊只能靠電臺和對講機。

    “隆永所隆永所，沿江所呼叫隆永所，收到請回答?！?/br>
    “隆永所收到，沿江所請講?！?/br>
    “你們那邊情況怎么樣，有沒有停電，電話能不能打通？”

    “停電了，鄉(xiāng)里正在想辦法聯(lián)系崇明供電局。電話能打通，我們剛向局里匯報過情況。”

    “電話能打通就行，有什么需要盡管呼叫我們?！?/br>
    “謝謝?！?/br>
    隆永鄉(xiāng)是啟東的飛地，孤懸在崇明島上，確切地說是由于泥沙不斷淤積導致現(xiàn)在的隆永鄉(xiāng)、曾經(jīng)的隆永沙與上海的崇明島連成了一片。

    他們用得是上海的電，電力搶修不用問都知道快不起來。

    崇明供電局肯定要緊著自己各鄉(xiāng)鎮(zhèn)受損的電力線路搶修，只有把該修能修的都搶修好了才會想到隆永。

    況且臺風并沒有真正來臨，留給人家搶修的時間并不多，等臺風到了說不定剛搶修好的線路又會出問題。

    韓渝去過兩次隆永派出所，很清楚人家的條件有多艱苦，正暗嘆島上的同行接下來幾天晚上又要跟以前一樣點蠟燭，大電臺里傳來老章急切地呼叫。

    “咸魚咸魚，我們的螺旋槳被漁網(wǎng)纏住了，我們回不去了！”

    “章所，你們在什么位置？”

    “我們在長勝河上，距長勝閘口不遠?！?/br>
    “市領(lǐng)導呢？”

    “剛上岸?！?/br>
    內(nèi)河以前是可以走小客輪的，白龍港十幾年前甚至開通過十幾條內(nèi)河航線。但現(xiàn)在不行，現(xiàn)在內(nèi)河的通航條件是一年不如一年。

    沒人疏浚河道也就罷了，各村為了經(jīng)濟利益甚至把交通河承包給個人養(yǎng)魚，這兒下攔網(wǎng)，那兒下攔網(wǎng)，到處都是網(wǎng)。

    內(nèi)河貨船航行不了多遠，就要扯著嗓子喊岸上的人放網(wǎng)。

    如果岸上沒人看網(wǎng)，只能停船等著。

    要是不等就這么沖過去，不但要賠人家的網(wǎng)，甚至要賠人家因為攔網(wǎng)損壞跑掉的魚。

    有些地方修路，舍不得花錢造橋，甚至把好好的交通河打壩堵上，既影響內(nèi)河通航也影響排澇。

    還有些地方修橋了，但橋建造的那么矮。

    豐水期的時候水漲船高，橋擋著船過不去?？菟诘臅r候由于河道長期不疏浚，水太淺，貨船一樣航行不了。

    再加上有人在河道里搞網(wǎng)箱養(yǎng)殖，有人在河里種植一種叫作水花生的植物當豬草，搞得現(xiàn)在許多貨船不敢進內(nèi)河。

    韓渝沒想到連002那樣的小汽艇都會被困，禁不住嘀咕道：“市領(lǐng)導也真是的，在岸上不能檢查排澇口嗎，非要坐船去檢查?！?/br>
    老章冒雨自救，折騰了半天都沒成功，全身都濕透了，鉆進船艙苦笑道：“排澇口都建在什么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河上不好走，岸上更難走?！?/br>
    排澇口都在偏僻的河岸上，可以說都在田間地頭。

    那邊只有田埂沒有像樣的路，平時都很難走，下雨天泥濘濕滑……

    韓渝反應過來，連忙道：“章叔，你先別急，我讓小魚帶工具過去?！?/br>
    “讓小魚搞快點，修好船還要去前面接市領(lǐng)導呢?！?/br>
    “這不是想快就能快得起來的，自行車、摩托車都過不去，汽車更不用說了，他要帶上工具回去開他家的船?！?/br>
    “我知道，趕緊的?！?/br>
    相比江上有可能出現(xiàn)的險情，002遇到的麻煩根本算不上事。

    韓渝必須確保001隨時都可以出動，只能讓小魚一個人去救援。

    說是一個人，等小魚到了家就有兩個人了，這種天他只能找他爸開他家的“商店船”去。

    韓渝剛打發(fā)走小魚，甚高頻電臺里不斷傳來通話聲。

    上游有一條兩百噸的運煤船遇上大風大浪，船艙不斷進水，連主機都被水浸泡失靈了，港監(jiān)局就近征調(diào)拖輪把運煤船拖到一個小碼頭，可由于進水太嚴重很快就會沉。

    船主是一對母子，能想象到船就是她們的全部家當，不管港監(jiān)和參與救援的人員怎么勸，娘兒倆就是不愿意棄船。

    港巡一大隊的副大隊長沒辦法，讓拖輪把運煤船拖到不遠處的浮碼頭，讓碼頭工作人員用浮吊（安裝在浮碼頭上的起重機）幫著減載。

    然而，運煤船本就超載，又進了那么多水，纜繩很快就繃斷了，船頭船身已下沉，那對母子在最后關(guān)頭被救上來了……

    諸如此類的情況，剛剛過去的一個小時發(fā)生了四起！

    白龍港水域暫時沒發(fā)生險情，但韓渝不敢掉以輕心，因為真正的考驗并沒有來臨。

    正想通過電臺問問漁政海上的情況怎么樣，交管中心突然呼叫：“交管呼叫南通水警001，交管呼叫南通水警001?！?/br>
    “001收到，交管請講?！?/br>
    “雷達顯示有一條船正往你們那邊去了，航行軌跡異常，很可能已失控，你們能否前去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