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年輕的姓龔，叫龔堅(jiān)，今年二十歲。

    老中青搭配，還有兩個女同志，并且其中四個都來自啟東！

    天底下哪有這么巧的事，啟東市的工作組昨天來的，住在政府招待所。

    上午在教育局座談的時候，那個女副市長沒說還會有人過來?？上挛缇褂智那膩砹肆鶄€。

    她們究竟想做什么，難不成工作組是在明面上打掩護(hù)的，好讓下午悄悄來的這六個人搞小動作……

    黃文華越想越覺得這事不簡單，抬頭道：“你有沒有盤問過她們來我們這兒做什么的？”

    “問過，她們說出差。”

    “出差？”

    “她們是女同志，而且很配合，要身份證就拿身份證，我不好多問?！?/br>
    “打電話問問望海賓館，那四個男的有沒有回賓館?！?/br>
    “黃所，你懷疑……”

    “林春生可能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雖然他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他是我們髙州的干部，是我們轄區(qū)的居民。真要是被人家悄悄抓走了，我們到時候怎么跟上級交代?！?/br>
    老劉驚詫地說：“不會吧，下午來的這六個人就算是同行，他們也不能不遵守辦案程序！”

    “不遵守辦案程序，這樣的事還少嗎？刑大上個月去外地抓捕，擔(dān)心走漏風(fēng)聲，一樣沒跟當(dāng)?shù)毓簿执蛘泻??！?/br>
    黃文華掏出“大哥大”，翻找出林春生的號碼，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一邊撥號，一邊接著道：“我們不知道沒什么，知道了不能不管。你趕緊去隔壁打電話，問清楚之后帶兩個人過去盯著，有什么情況及時聯(lián)系?！?/br>
    “行?！?/br>
    如果華遠(yuǎn)理工學(xué)校的校長在城南派出所眼皮底下被外地同行抓走，上級知道了城南派出所絕對沒好果子吃。

    老劉不敢不當(dāng)回事，趕緊拉開門走出辦公室。

    黃文華撥打林春生的電話，結(jié)果跟上午一樣沒打通，聽筒里說不在服務(wù)區(qū)。

    再聯(lián)系副校長，也沒聯(lián)系上。

    他很想向局領(lǐng)導(dǎo)匯報，可這么晚了，情況又不明，就這么匯報不合適，干脆摁下了座機(jī)上的卡簧，撥打南關(guān)派出所的值班電話。

    “我城南派出所黃文華，你們秦所在不在？剛回家了是吧，陳?？≡诓辉?，好，讓他接電話！”

    等了大約兩分鐘，聽筒里傳來陳?？∧呛塥?dú)特的外地口音。

    “黃所，你找我做什么？”

    “陳?？⊥?，我是城南派出所長，不是南關(guān)派出所長，照理說不該對你指手劃腳，但作為髙州公安局的老干警，我認(rèn)為有必要提醒下，你轉(zhuǎn)業(yè)在髙州就是髙州人。被安置到我們局里，就是我們髙州公安局的一員！”

    因?yàn)閹团笥颜規(guī)讉€孩子，上次被你罵的狗血噴頭，回來之后還被所領(lǐng)導(dǎo)批評。

    陳海俊這幾天正郁悶著呢，哪聽得見姓黃的說教，不卑不亢地問：“黃所，你到底有什么指示？我們剛抓了幾個打架的，正忙著審訊呢！”

    “審訊的事不著急，人都已經(jīng)抓到了，你還擔(dān)心他們跑掉?！秉S文華回頭看看身后，隨即話鋒一轉(zhuǎn)：“陳?？⊥荆洗挝覒B(tài)度不好，向你道歉?！?/br>
    道歉？

    城南派出所是城區(qū)派出所，是所有派出所的老大哥。

    姓黃的雖然只是所長，但在局里的地位跟副局長差不多，他居然會道歉，陳?？「杏X一切是那么地不真實(shí)，禁不住問：“黃所，你到底想說什么？”

    “啟東來人了，你知不知道？”

    “韓支又來了？”

    “你不知道？”

    “我這幾天都在所里，真不知道?！?/br>
    “韓支上次來時還有一個民警，那個民警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嗎？”

    “知道，姓龔，叫龔堅(jiān)，是個剛參加工作的小伙子。”

    真是怕什么來什么，下午悄悄過來的六個人，果然跟那個消防員是一伙兒的！

    黃文華意識到問題的嚴(yán)重性，急切地問：“有沒有韓支的電話，我有急事需要聯(lián)系他?！?/br>
    “有，我有他的手機(jī)號，不過不一定能打通?！?/br>
    “你把號碼報給我?！?/br>
    “是！”

    ……

    與此同時，韓寧正跟張?zhí)m盤坐在賓館客房的床上看電視、吃菠蘿。

    “韓寧姐，這是沾你家三兒的光，要不是他，我哪有機(jī)會把香蕉和菠蘿當(dāng)飯吃?！?/br>
    “別吃了，你也不怕?lián)沃??！?/br>
    “我再吃一塊，這邊賣那么便宜，如果不多吃點(diǎn)，回去之后就舍不得吃了?！?/br>
    張?zhí)m吃水果很瘋狂，從到了廣州就開始吃，一路吃到髙州，到了髙州連晚飯都不吃，繼續(xù)吃水果。

    韓寧真怕她會吃壞肚子，禁不住笑道：“走的時候可以多帶點(diǎn)回去?！?/br>
    張?zhí)m擦干嘴角，嘻嘻笑道：“肯定要帶，只要能背的動，能背多少就背多少?！?/br>
    韓寧徹底服了，指著她笑罵道：“你就知道吃，別忘了我們是來工作的，不是來吃的?！?/br>
    “工作也是有分工的，章所姜所和小龔他們負(fù)責(zé)抓人，我們的工作是查賬，是凍結(jié)資金賬戶，是追回贓款，不影響吃水果?！?/br>
    張?zhí)m是啟東公安局的會計(jì)，這次的任務(wù)就是來幫局里搞錢的。

    韓寧雖然不是專職會計(jì)，但作為內(nèi)勤一樣要負(fù)責(zé)所里的財務(wù)，并且早就考到了會計(jì)證。這次來也是代表長航分局查賬的，確切地說是監(jiān)督張?zhí)m究竟幫啟東公安局搞了多少錢。

    想到接下來要做的工作，韓寧忍不住問：“張?zhí)m，你說這次能有多少繳獲？”

    “來前局領(lǐng)導(dǎo)說三四百萬應(yīng)該沒問題，要是搞不到三四百萬，也不至于搞這么興師動眾。”

    “如果能繳獲三百萬，我們分局就能分到七十五?！?/br>
    “想得美?！?/br>
    “你們想賴賬？”

    “想哪兒去了，現(xiàn)在收支兩條線，不管繳獲罰沒多少都要先上交財政，返還下來只剩一半。”

    “差點(diǎn)忘了，返還是有比例的?！表n寧盤算了下，又笑道：“就算返還下來只有一百五十萬，我們分局也能分到三十七萬五。”

    張?zhí)m又笑道：“想得美。”

    “什么意思？”

    “咸魚是你親弟，你對他應(yīng)該比我了解。他正想著修船造船呢，有多少錢也不夠他打水漂的，怎么可能把錢交給你們分局?！?/br>
    “你說的這些我知道，我們局領(lǐng)導(dǎo)說了，到時候給他設(shè)立專款賬戶?，F(xiàn)在跟以前不一樣，什么都要正規(guī)化、制度化，不能再設(shè)小金庫?！?/br>
    “什么?？钯~戶，我們局里以前也搞過，結(jié)果有錢的全變著法花掉。比如你弟和你弟的師父，把錢用拿起修001和建造躉船了，局里一分沒撈著，反而倒貼了十幾萬。”

    張?zhí)m笑了笑，接著道：“沒錢的開賬戶也沒用，到后來變成了一堆空頭賬戶。最倒霉的是我，先是屁顛屁顛跑銀行去幫他們開戶，完了又要跑去銷戶，純屬折騰人?！?/br>
    都說知弟莫若姐，但對自己的親弟弟，韓寧真沒有張?zhí)m了解，畢竟之前不在一個單位，并且聚少離多。

    她正想著老弟會不會因?yàn)殄X的事讓局領(lǐng)導(dǎo)不高興，張?zhí)m藏在枕頭下面的“大哥大”響了。

    為了這次行動，啟東公安局下了血本。

    周局把“大哥大”都貢獻(xiàn)出來，張?zhí)m急忙拿起局長的“大哥大”摁下通話鍵，低聲問：“章所，有沒有找到目標(biāo)？”

    “找到了，她正好在家，我和小龔?fù)砩喜换厝チ?，就在這兒守著?！?/br>
    “姜所那邊呢?！?/br>
    “也確認(rèn)了目標(biāo)，他們一樣要盯著。你和韓寧早點(diǎn)休息吧，別等我們?！?/br>
    “你們小心點(diǎn)?！?/br>
    “放心，我們能有什么事?！?/br>
    第329章 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二）

    深夜，一列往北疾馳的火車又呼嘯著鉆進(jìn)了山洞。

    山區(qū)信號不好，山洞里更是沒信號，所以林春生的“大哥大”一直不在服務(wù)區(qū)。

    就算有信號，他現(xiàn)在也接打不了電話。

    “大哥大”上午在深圳時就被收繳了，這會兒正被銬在車廂里，接受聯(lián)合專案組的審訊。

    押解工作是由啟東公安局四廠派出所教導(dǎo)員老黎負(fù)責(zé)的，在把三個騙子押解回去的路上要抓緊時間審訊，必須在天亮前撬開三個騙子的嘴，搞清楚他們這些年非法獲利多少，那些贓款究竟在哪兒。

    考慮到硬座車箱不方便審訊，老黎按照李局的交代，一上車就找列車長和乘警長，多花了幾百塊錢，請人家?guī)椭才诺搅熊噯T休息的車廂。

    姓林的剛開始很頑固，不管怎么問死活不開口。

    可能火車離廣州越來越遠(yuǎn)，他心里變得越來越不踏實(shí)，態(tài)度比剛上車時有所松動。

    老黎不想再跟他磨嘴皮子，提醒道：“林春生，你不交代，別人會交代。我們的政策你是知道的，誰先交代誰主動，到底想被動還是想主動，你要想清楚?！?/br>
    林春生很清楚被銬在車廂盡頭的那兩位十有八九扛不住，學(xué)校賬戶里的幾十萬估計(jì)是保不住了，正想著避重就輕交代點(diǎn)，一個干警快步走了過來，湊到老黎耳邊用啟東話低語了幾句。

    老黎樂了，坐下笑問道：“林春生，原來你想擴(kuò)大詐騙規(guī)模，買地皮蓋校舍？”

    “我沒詐騙，我是在辦學(xué)。買地建新校區(qū)，擴(kuò)大辦學(xué)規(guī)模，是響應(yīng)市委市政府的號召，我們市領(lǐng)導(dǎo)都知道，都很支持。”

    “都什么時候了，還心存僥幸。我可以很負(fù)責(zé)任地告訴你，你們干的那些事在髙州可能不會被追究。但在其他地方，尤其在我們江蘇省，你們的所作所為就是詐騙，并且你們那兒的領(lǐng)導(dǎo)肯定救不了你。”

    “……”

    林春生無言以對，畢竟正如老黎所說，出了髙州他就像砧板上的rou，只能任人宰割。

    何況現(xiàn)在不是出了髙州，而是已經(jīng)出了廣東。

    詐騙就詐騙吧，詐騙又能判幾年，只要錢在，等出來了就有機(jī)會山東再起。就算什么都不干了，那些錢也夠自己甚至自己的孩子花的。

    他正暗暗寬慰自己，老黎側(cè)身看了一眼正在做筆錄的部下，輕描淡寫地說：“看來你是鐵了心破罐子破摔，好吧，既然你要錢不要命，那就不用交代了，憑現(xiàn)有的證據(jù)我們一樣能把你送上刑場?！?/br>
    “什么？”

    “送上刑場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