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叉竿奇緣
自從武松離家后,武大果然只做一半炊餅。每天要等日上三竿才肯出門,太陽沒落山又急急趕了回來。這讓潘金蓮非常惱火:“你這糊涂東西!光知道聽你那鳥兄弟的屁話。這太陽高高的就把牢門關了,也不怕街坊鄰居笑話!” 武大自然不敢回嘴,只能低下頭任她亂罵。罵多了也沒意思,白白浪費唾沫不說,還把自己氣得半死。不甘心這樣荒廢一輩子,她便動起了歪腦筋。 每天打扮得喬模喬樣的,然后抱著大白貓往窗前一坐,對著滿街的老少爺們意yin。偌大的清河縣城,難道就沒有一兩個膽大的?她隨便搭個什么人,也比武大強上百倍。 當然,這種事得悄悄進行,總不能白白壞了名聲。估摸著武大快要回來了,她便提前把窗扇放下。然后去燒火做飯,作安分守己狀。 也許是前世有緣吧,還是命犯桃花?那天她剛把手伸出去,叉竿突然從指間滑了下去,正好打在某人頭頂上。那人剛要開口罵娘,結果卻傻在了那里。 潘金蓮連忙推出笑臉:“對不住??!不小心打著了官人?!闭f完并沒有放下窗扇,還偷偷瞟了一眼。那眼神叫個水呀,只一瞥便把那人勾住了。那人一邊整理衣帽,一邊向上拱手:“沒關係,不疼,不疼?!?/br> 這一幕恰巧給王婆看到了,她不禁拍手笑道:“我看打得正好!誰讓你在人家簷下亂竄了!”那人果真賠起了不是:“都是小人不對。一時衝撞了大娘子,請大娘子不要怪罪?!闭f完下死眼盯了幾下,臨走前還回頭望了七八遍。 這讓潘金蓮有點想入非非了,認為那人看上了自己。雖然不及武松英武神俊,但也算高大肥壯了,只是不知膽量如何。要是從此就銷聲匿跡了,那她也沒有辦法。 那人自然不會輕易離開,不然就不叫西門慶了。西門慶是有名的浪蕩子,方圓幾十里聞名,號稱是“嘲風弄月的班頭,拾翠尋香的元帥”。只要是他看中的女人,從來沒有走手的。 一路上他都在盤算,要怎樣才能勾到這個小娘子。他肯定不會貿然上樓了,這種事必須找人引見才行。還得了解這人的家世背景,萬一動了不該動的,極有可能鬧出人命。 想到這里,他轉身去了王婆茶坊:“王乾娘忙??!小人這廂有禮了?!蓖跗怕犃擞悬c好笑:“我老婆子哪有你忙??!一天逛十幾遍街,也不嫌腳疼。” 西門慶不敢計較:“王乾娘,敢問樓上那位是誰家小娘子?”王婆故意吊他胃口:“你問她做什么?她是閻王爺?shù)挠H妹子,五道將軍的干女兒!”西門慶訕訕笑道:“王乾娘不要開玩笑,小人和您說正經(jīng)的呢!” 王婆還是沒有正相:“你不妨猜猜看,她老公是縣前賣熟食的?!蔽鏖T慶頭一仰:“依照她的花容月貌,老公肯定英俊瀟灑。莫不是賣甜糕徐三的老婆?” 王婆搖了搖手:“不是,是他就是一對了。”西門慶繼續(xù)猜道:“那是賣餛飩李大的娘子?”王婆又搖搖手:“是他也算一雙?!蔽鏖T慶嘆口氣說道:“那我真的猜不著了,您老還是告訴我吧。” 王婆哈哈一笑:“說出來你都不會相信,她老公便是縣前賣炊餅的武大郎?!蔽鏖T慶連忙追問:“莫不是人稱‘三寸丁,枯樹皮’的武大郎?”王婆拍手笑道:“就是他嘍!” 西門慶跺腳叫道:“這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王婆嘴一撇:“你有什么好不平的?自古就是‘駿馬馱著癡漢走,美妻常伴拙夫眠’,這世間有幾對是郎才女貌的?” 該問的已經(jīng)問清楚了,可他還是不肯離開:“王乾娘,您兒子多大了?”王婆嘆口氣說道:“王潮今年十七歲?!蔽鏖T慶討好道:“乾脆讓他做我跟班吧,我正好缺個貼心的?!?/br> 王婆笑道:“大官人肯抬舉自然是好,可他去揚州學做生意了,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蔽鏖T慶還想再扯幾句,玳安匆匆找了過來:“爹,大娘找您呢,三娘不好了?!?/br> 王婆望著玳安笑道:“這小哥長得俊?。「覇柺钦l呀?”西門慶隨口說道:“他是我的小廝?!蓖跗帕⒓捶磫枺骸澳悄氵€說沒有貼心的?這不是挺機靈嘛?!?/br> 西門慶故意貶低道:“機靈什么?都是屬‘算盤珠子’的?!辩榘猜犃诉B忙低頭,垂手躬身退到一邊。王婆高聲催促:“那你趕緊回去啊,小妾都病成這樣了,還在外面尋快活?!?/br> 西門慶多少有點尷尬:“她是老毛病了,誰有耐心整天守著?!蓖跗抛匀徊环骸斑@個卓二姐我可知道,聽說你磨了幾年才到手?,F(xiàn)在生病不好看了,就沒有耐心了?” 西門慶使勁解釋:“我雖然人不在家,但也沒有耽誤治療。清河好點的大夫,誰沒給她看過?”王婆只好攆人了:“好了,你是好男人好丈夫。”這下他不好廢話了,只能先回家看看。 剛進二門,便聽到里面鬧嚷嚷的,丫頭、小廝跑進跑出。有的要去求醫(yī),有的要去求佛。幾個老婆都在卓二姐房里,左邊是大老婆吳月娘,右邊是二老婆李嬌兒。 卓二姐仰臉躺在床上,有一口沒一口地掇著氣。有錢人死老婆不能算壞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當初要是陳氏不死,怎么會有吳月娘呢?吳月娘是吳千戶女兒,又端莊又有涵養(yǎng)。 他勉強坐了一會兒,便換套衣服去了茶坊。王婆端著茶碗問道:“大官人不要干坐著,吃個酸梅湯吧?”西門慶趕緊嘗了一口:“王乾娘,您這酸梅湯做得好?。 ?/br> 王婆又往上面引了:“嘿,做個酸梅湯算什么,老身還會做媒呢!”西門慶趁機接上了:“王乾娘還會做媒?那您幫小人說頭親事,事成之后一定重重酬謝?!?/br> 王婆還在拿勁:“大官人在說笑吧?納妾可不是逛窯子,那是要敲鑼打鼓娶進門的。這要是讓你家大娘子知道了,還不把我這張老臉給揍扁了!” 西門慶笑著解釋:“我家大娘子最賢慧了,娶多娶少從不過問。您老就幫幫忙吧,我正好缺個中意的?!蓖跗懦脵C取笑道:“南門外有一個倒不錯,只是年紀大了點,我怕大官人不肯要啊?!?/br> 西門慶連忙表明態(tài)度:“只要人長得漂亮,年齡大點無所謂。”王婆怪笑一聲:“這可是你說的啊,到時候不要反悔。這位大娘子屬豬的,今年已經(jīng)九十三了,你說要還是不要?” 西門慶聽了有點惱火:“你看這瘋婆子!人家和你說正經(jīng)的,你卻拿我尋開心!”王婆一聽臉就拉下了,轉過身不再理會了。他坐著有點無趣,只好起身離開。 西門慶自然不會甘休,他房前屋后轉了一圈。然后又走到小樓對面,一雙賊眼往上亂瞄。那扇窗子已經(jīng)關嚴了,艷婦也不見了蹤影。沒辦法,他只好再次進到王婆茶坊。 王婆還是不肯點破:“大官人吃碗和合湯吧?”西門慶頭也不回:“乾娘放甜點?!蔽鏖T慶一邊喝湯一邊間扯,可王婆就是不接話頭。眼看著天色已經(jīng)暗了,他只好無精打采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