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壹尷尬了。

    秦奶奶，是姑姑回來了嗎？客廳里錦壹大聲問。

    上周三那晚，說秦琴有事無法照顧壹壹是王蘭編的。王蘭支開她，只說了想給壹壹找一個(gè)早教老師，感覺小蘇或許能勝任，便請她來帶壹壹試用一晚。

    家里安裝了攝像頭，蘇壹又是錦緣的朋友，秦琴作為一個(gè)住家保姆，當(dāng)然是聽從雇主家的吩咐。

    后來沒了下文，王蘭說，不合適。

    蘭姐，你去看看吧。秦琴走到沙發(fā)邊，坐到錦壹的另一側(cè)，姑姑還沒回來，是找奶奶的。

    她也不知道王蘭有沒有跟錦緣說她們過來了，女兒的家，母親過來住，無可厚非。

    這里的房間沒那么多，她忙完了家務(wù)，就要開車回別墅住。明天她會(huì)再過來，或者等她們老小三人回別墅。

    聽到屋里的對話，蘇壹已經(jīng)自覺地退出了房門。

    王蘭帶著疑惑來到門口，在見到門外之人是蘇壹后，愣了愣。

    蘇壹盡可能地壓低音量：不好意思阿姨，這么晚打擾了，我就不進(jìn)去了。

    她說完就轉(zhuǎn)身欲走，被王蘭叫?。旱鹊?。

    王蘭折回屋里，將廚房門邊放著的兩袋垃圾提上手，對錦壹囑咐道：壹壹啊，你跟秦奶奶在家看電視，奶奶下樓扔垃圾，一會(huì)兒就上來。

    嗯嗯。動(dòng)畫片正演到精彩處，錦壹舍不得挪開眼睛。

    王蘭此話并不是在羞辱蘇壹，可在蘇壹聽來，她就是那個(gè)垃圾。

    多余的不受歡迎的東西。

    正如上周四被錦緣扔掉的那束郁金香。

    王蘭手里提著垃圾，蘇壹手里提著明天早飯的食材。錦緣說是早班機(jī)，可不管多早，蘇壹都愿意為她做早飯。

    計(jì)劃趕不上變化，這頓早飯，她做不了了。

    電梯里只有她們二人，蘇壹按了一樓，也按了車庫樓層。

    在錦緣家那次，不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電梯啟動(dòng)，王蘭開口道，我聽出了你的聲音，也認(rèn)出了你的身形，我們的第一次碰面，就是在這部電梯里。

    是。阿姨沒認(rèn)錯(cuò)。蘇壹承認(rèn)道。也等同于承認(rèn)了她和錦緣不是普通的合作伙伴。

    否則當(dāng)初也不會(huì)心虛地避開錦mama她們?nèi)?，而是跟她們一同?9層下樓，大方去拜訪錦緣了。

    幾分鐘里，兩人只有這一次對話。

    直到一樓?？繒r(shí)，王蘭看向她：聊聊吧。

    蘇壹跟著走出了電梯。

    小區(qū)樓棟沒有蘇壹小區(qū)多，但綠化空間不比蘇壹小區(qū)少。

    來了這么多次，她還沒好好看過走過，也沒跟錦緣下樓散過步。四個(gè)月了，她和錦緣的交集仿佛只在公司、家里、餐廳這三處。

    身后有人超過了她們。是一男一女兩個(gè)年輕人。

    說說笑笑，男人抱著個(gè)兩三歲的男孩，女人牽著一條邊牧。

    再往前一些，她們趕上了一對牽手散步的老年夫妻。男人拄著拐杖，女人一手牽著他，另一只手里握著手機(jī)，而手機(jī)里放著很有年代感的歌曲。

    王蘭不說話，蘇壹也就悶聲隨她走。

    老夫妻步伐慢，沒兩分鐘就落到了她們身后，本就不大的音樂聲也漸漸小到聽不見了。

    前方有兩個(gè)人推著嬰兒車朝她們走近，從年齡上瞧著像是一對母女或婆媳，在即將與她們相遇時(shí)右拐進(jìn)了一棟樓里。

    形單影只的沒有散步的，只有夜跑的。

    右轉(zhuǎn)進(jìn)入一條窄小的石板步道，路燈低矮，只能照亮地面的路，照不清行人的面容。

    最近在給壹壹找幼兒園，所以會(huì)常來這邊。王蘭腳步未停，邊走邊說，壹壹父母的事，她跟你講過吧？

    從錦緣那日在別墅當(dāng)她面對蘇壹說送我回去，再到前幾日打電話讓她聽到她跟蘇壹和蘇壹的朋友們一起聚餐，王蘭就知道錦緣是跟她挑明了。

    挑明了她和蘇壹非比尋常的感情牽絆，也挑明了她維護(hù)蘇壹的立場。

    她能做的，就是趁她們兩方感情還沒深厚到非誰不可時(shí)，釜底抽薪，說服脾氣更好、性子也更軟的蘇壹主動(dòng)退出。

    嗯，只說意外身故，沒說其他。在那晚聽錦緣說了王蘭的過往經(jīng)歷后，蘇壹對她提不起怨。

    一方面有敬服，一方面有同情，還有一方面是因?yàn)橥跆m確確實(shí)實(shí)沒有過分欺/辱她。

    王蘭是否是合格的母親，有資格評判的，只有她的子女。

    而許硯和錦鋮的亡故，印證了那句生死有命，世事難料?；脺缫凰?，蘇壹也已想開。

    有些劫數(shù)，躲不過。她似從前塵舊夢中恍然看到王蘭是如何被一場場接踵而至的沉痛打擊磨去了棱角，又丟失了霸氣。

    人生滄海，到了垂暮之齡，哪怕有再多的夢想與追求，都已力不從心。

    宿命早定，縱光陰輪回，亦更改不了任何結(jié)局。

    然，怨天尤人不可取。

    面對王蘭，她最該感謝的是她給了錦緣生命，才會(huì)有她和錦緣的相逢相知。若她不珍惜，才是枉顧了天意。

    他們是在國外度蜜月時(shí)，遭遇了一場車禍，整輛巴士被落石擊中翻滾下山，車上有中外籍十三個(gè)人全部遇難，無一幸免。王蘭的聲音異常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