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湯咸淡合宜，但面里滑落了他的眼淚，滋味變得又苦又澀。

    “公主……”

    齊朔顧不得紫蝶引起的火焰焚身之痛，一身夜行衣被大雨澆淋個(gè)透，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亦或是淚水，踉踉蹌蹌一步一步朝少女走近。

    閃著銀光的紫蝶護(hù)主，見生人靠近，自殷靈棲指尖飛舞而起，倏的狠狠刺入齊朔膝蓋。

    膝下一痛，齊朔身形搖晃，單膝跪地，狼狽地跌倒在雨水里。

    “公主還活著，真的還活著，太好了……”他拖著那條腿，膝行上前，緊緊抓住殷靈棲裙角，一如生辰那日，緊緊攥住了暗衛(wèi)生涯中僅有的一點(diǎn)光亮。

    手背驀地一痛。

    小公主抬腳，用靴子碾壓他的指骨。

    她微微俯身，手中毫不留情用力掐住青年的下頜，面上笑意甜美：“你是在背叛本宮嗎？”

    “沒有、沒有……”齊朔匆忙搖頭，發(fā)梢滴落下冰冷的雨水，順著脖頸滑落。

    “沒有？”殷靈棲蹙了蹙眉，笑得天真而殘忍。

    她抬手一指那些倒在雨地里的暗衛(wèi)尸體：“那么他們是來做什么的？”

    齊朔啞口無言。

    “你不乖，本宮走后，你便又投靠了齊聿白?！?/br>
    殷靈棲拿匕首挑起他的下頜，刀刃冰冷的光芒映著青年蒼白的面色。

    “你太令本宮失望了，本宮很不滿意。”

    “奴乖、奴聽話的……”

    齊朔死死攥住她的裙擺：“公主，別再丟下奴了，求您了……”

    “讓開?！币箪`棲看也不看他一眼。

    于齊朔而言，昭懿公主的忽視，比直接殺了他還難受。

    “公主，求您了，奴愿意同侯府?dāng)嘟^關(guān)系，回來侍奉公主一輩子。”

    殷靈棲垂眸淡淡看了他一眼。

    青年眸底升起亮光。

    “公主，留下奴……”他低聲祈求著。

    殷靈棲對著他微微一笑。

    她語氣溫柔：“背叛我的人——”

    話鋒陡然一轉(zhuǎn)。

    “都得死?！?/br>
    手指輕抬，袖中倏的飛出一只紫蝶，不留情面直接貫穿青年的心臟！

    她那眼神分明透著，我救不了你的冷漠。

    齊朔倒下時(shí)，眼中仍存著一絲希冀。

    “啪，啪，啪?！?/br>
    雨夜里，響起一陣鼓掌聲。

    殷靈棲撐著油紙傘轉(zhuǎn)身去望，動(dòng)作間，傘邊懸綴的銀鈴碰撞，叮當(dāng)作響。

    “五公子?！?/br>
    目光透過紙傘邊緣，落在來者腰間懸掛的玉佩上。

    博古齋的印記。

    “今夜之事，多謝五公子提早報(bào)信告知?！币箪`棲笑了笑，“下月波斯使團(tuán)來朝，屆時(shí)那條西域的商路，便由五公子負(fù)責(zé)吧。”

    齊五給她告密，禮尚往來，總得給齊五點(diǎn)甜頭，這筆買賣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

    柏逢舟先前同她議事時(shí)，對于分寸尚有疑慮，殷靈棲只道：“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恩惠，當(dāng)一點(diǎn)一點(diǎn)慢慢賜予，給的太多，喂飽了，便會(huì)養(yǎng)大了他的野心?！?/br>
    夜雨越來越大。

    “今夜之事，齊聿白那處，還請五公子從中斡旋?！?/br>
    殷靈棲撐起傘，傘檐上斜，目光逐漸向上游走。

    “五公子，合作愉快。”

    視線觸及那人的面具的一剎那，青年抬起手掌，扶上面具，緩緩摘下。

    殷靈棲眼睫一顫，忽然意識(shí)到有什么不對勁。

    然而已是來不及——

    “合作愉快?！?/br>
    蕭云錚摘下面具，深邃的眉目顯露在夜色里。

    在他身后，夜空轟然劈開一道雪亮的閃電，映得黑夜亮如白晝。

    第113章 1更.

    “是你？”

    傘柄僵在手心里不動(dòng)了，落雨敲擊著傘面銀鈴發(fā)出脆響，敲得人心弦一顫一顫。

    “這么快便追過來了?！币箪`棲眸色暗了暗，有些意外。

    驟雨落，散開一陣窸窣異響。

    下一瞬，漆黑的夜色里突然竄出一條“黑蟒”。

    長鞭借著黑暗掩映，出其不意綁住她的腰肢，將人卷走。

    身周倏的帶起一陣風(fēng)，殷靈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撞上一面堅(jiān)硬的胸膛，手中還握著那柄傘，顛簸得銀鈴響聲紊亂。

    碰撞間，冰冷夜雨沿著傾斜的傘面滑落，澆濕了兩人的衣裳。

    “下雨了，公主的迷煙，只怕不起作用了?！?/br>
    蕭云錚口中這樣說著，攥住她的手掌卻越力道不減，越攥越緊，唯恐一個(gè)不留神，少女又會(huì)狡黠地自眼前離奇消失。

    就像一縷來去自如的風(fēng)，他留不住。

    殷靈棲試圖掙了掙，沒掙脫。

    “閣主！”牽機(jī)見狀，率身后眾人同楚山孤拔刀相向。

    “少主……”霧刃有些擔(dān)憂地望向蕭云錚，主子一臉陰郁捆著人家閣主，這讓對面的人怎么想？

    殷靈棲抬起手心，一只閃著銀光的紫蝶悄然飛落在她指尖。

    她輕輕地笑了下：“辦法嘛，總比困難多……”

    “你要拿它像對付齊朔一樣對付我嗎。”蕭云錚忽然打斷她的話。

    不待殷靈棲給出答復(fù)，他又緊接著道：“你還想瞞我多久，藏到何時(shí)?！?/br>
    殷靈棲抿了抿唇，剛要開口，又一次被蕭云錚打斷。

    他態(tài)度強(qiáng)勢，連聲質(zhì)問，卻又恐真的聽到眼前人給出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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