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成為天師的那一刻
沈硯記得的那一天,也是在被溫瑜收伏之后才慢慢從他的口中了解到的,并沒有親眼見證。 溫瑜對這一天總是諱莫如深,可是這一天對溫瑜自己來說又太過重要,不得不記得,也不得不被其他的人所知曉。 日頭已經(jīng)沉了下去,夜色微微地透著初春里最后一絲陰冷,樹枝冒出的新芽在風(fēng)里瑟縮著。而溫瑜站在書房門外的青石板地面上,雙眼低垂,有些躊躇。 書房里隱隱約約傳來了母親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帶著聽不甚清楚的字句,聲淚俱下地說著。父親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想是也很為難。過了良久才說道:“他自小傲慢,若只是傲慢也就罷了,如今他善惡不分,與妖孽為伍,還受了那樣的重傷,我天師溫家的臉都被他丟光了!” “可若是沒有修為,他很快就會老死!他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啊……”溫母的聲音里帶著濃厚的哭腔,幾乎是聲嘶力竭的乞求。 “此事,我已有決斷。休要在為他求情!”溫父話語嚴(yán)厲,卻也沉重萬分。 溫瑜看到父親從書房里推門而出,而母親仍然踉踉蹌蹌地跟在身后,平日里雍容萬分的母親如今竟然狼狽地連妝容都被眼淚哭花了,額頭中央的紅腫似乎是因為跪地求情。 幾乎只有一瞬,溫瑜從她眼角的一瞥,看到他從出生到現(xiàn)在的問題的答案。 那一瞥,眼眶含著為了溫儼而淌下的淚水,看到站在一邊的溫瑜之時,飛快地蹙起了眉頭,雖然只是微微片刻,卻的確存在著痛恨。 沈硯自然也注意到了,他抬起頭看了一眼溫瑜。 就算是這樣,也只是確認(rèn)了他自出生以來的疑問,一瞬的失神之后,溫瑜眨了眨眼睛,跟在了父親的身后,輕聲問道:“父親,哥哥真的不能有一點的修為?” “不能?!睖馗傅统林ぷ?。說罷,二人皆沉默地走著,只有母親顫抖的聲音一遍遍乞求著父親。 的確,溫家向來只將天師秘術(shù)傳給嫡長子或是嫡長女一人,若是繼承之人違背了天師應(yīng)維護的秩序,都要受到廢除修為的懲罰,另尋嫡系子女繼承。溫家也一直嚴(yán)密地遵守著這樣的規(guī)矩,長子溫儼作為天師繼承法術(shù),而剛出生不過才五十多年的次子溫瑜只能跟著府內(nèi)的醫(yī)師學(xué)習(xí)歧黃之術(shù)罷了。 但是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過很久,剛過二百年成年的溫儼就和傀儡之族的巫女琥珀不清不白,任由傀儡巫術(shù)為禍人間卻不加以制止。 甚至最后反被琥珀的兄長所傷,在府內(nèi)養(yǎng)傷已有三十年之久。如今他身體已無大礙,即使行廢除修為的極刑也不會有立刻就有生命危險。 只是天師一族原本也是人類,唯有修習(xí)天師法術(shù)才可以延年益壽,若是修為廢除,不出十年,便會魂散天際,rou身腐敗。 溫儼自從出了那樣的事,溫父就將他的居處搬到了后院緊挨著仆役的一間空屋子。此刻,即使是和煦的春風(fēng)也要變得寒涼。溫父在門前只猶豫了片刻,便推門進去。 而溫儼正半倚在床上,穿著不整地中衣,手里拿著瓶酒,有一搭沒一搭地飲著,見到父親推門而入之時也毫無意外,甚至連基本的禮都沒有行。 “逆子,你可知你所犯之罪?”父親已經(jīng)有些微微震怒。 “不知,我活在世間,為何不能行所想之事?”溫儼臉色煞白,想來他的傷也并未痊愈。只是他卻毫不在乎,扯著嘴極為不敬地嗤道。 溫母忙攔在了溫儼和溫父之間,膝蓋重重地落在地上。 “夫君,儼兒年歲還小,一時糊涂……” “休要再說!”溫父已經(jīng)很是不耐煩,“他罪有應(yīng)得,廢除修為,已是最輕的處罰!” 溫儼皺了皺眉眉頭,有些厭惡,將母親扶了起來,不屑道:“母親,你不用跪他?!?/br> “溫儼!你還不快認(rèn)錯,讓你父親饒了你!你還在說什么胡話,快跪下!”母親有些慍怒,將溫儼拉了下來。 雖然父親的話溫儼向來不屑,但是對母親卻不敢違背,只得順著母親的力氣跪了下來,只是目光卻落在別處。 溫父嘆了口氣,“若溫儼不廢修為,難道你要我廢了溫瑜的修為?” 雖只是一句反問似得語氣,溫瑜的心里卻突然升騰出了無盡的恐懼。 他只是一顆棋子,是天師溫家為了溫儼所犯的罪行給三界的交代,才讓溫瑜開始了天師的修煉,甚至在外人看來,溫儼早已死去。溫瑜很不能確定,這樣的家,會給自己一個什么位置…… “溫瑜……夫君,儼兒不可以離開我們!他和溫瑜那么像,你就讓他用溫瑜的名字活下去!儼兒的天賦,無人能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