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新坐回了蔣萍的身邊：“沒事不怕，我在呢。”

    賀白道，“你想聽什么，我講給你?！?/br>
    ……

    盡管他已經(jīng)很累，很累很累了，但看著蔣萍此時的狀態(tài)，賀白著實無法選擇視而不見。

    蔣萍見賀白還愿意陪陪自己，臉上露出了欣喜之色，她捉住賀白從東問到西，從天問到地。

    她像是醒了，卻忘記了許多事。

    賀白知道蔣萍這忽然的清明只會是曇花一現(xiàn)，也許過不了多久，母親就會又回到之前那渾渾噩噩的狀態(tài)里，把他現(xiàn)在苦口婆心講的東西統(tǒng)統(tǒng)忘了。

    可他依舊是不厭其煩的給蔣萍細(xì)細(xì)道來，賀白是想知無不言的，但最后也多少挑三揀四了一些——

    他避過了所有不好的回憶，只講開心的，比如賀薇奮發(fā)圖強(qiáng)的學(xué)畫畫最后讀書工作，比如自己的繼續(xù)進(jìn)修最后順利的理想成真，成為了一名醫(yī)生。

    賀白避過了賀振華，也想得過且過的不談蔣沐凡。

    可蔣萍這時卻不傻了，她聽孩子們的故事聽的津津有味，終于琢磨出了不對勁來。

    “誒？那這會兒凡凡是已經(jīng)去d國了嗎？”

    蔣萍樂樂呵呵的歪著腦袋，把賀白瞅了一眼。

    結(jié)果話音落地，賀白的臉上便是一僵，連一個微笑都要擠不出來。

    “……”

    他干啞著嗓子，不自然的回了一聲：“沒。”

    “?。俊?/br>
    蔣萍聞后異常驚訝，她左顧右盼了兩下：“那他人呢？也上班去啦？”

    說完，賀白沉默不語。

    蔣萍皺起了眉頭，又開始焦躁了起來。

    “怎么能沒去d國呢，嘿這孩子，當(dāng)時不是都給他辦好了嗎？他語言沒過嗎？還是人家教授不要他了，嘖……怎么這樣，哎呀怎么回事，那他不去d國怎么能行！……這事兒你爸知道嗎？天吶…那沒去成d國的事兒凡凡怎么過來的？怎么能這樣，小白，小白……”

    這回她看著比剛才說賀薇的時候還要緊張，竟抓耳撓腮了起來。

    賀白低頭閉了閉眼睛，深深的嘆了口氣，接著再一次抬手摁住了蔣萍的肩膀：“媽，你別著急?！?/br>
    他言語輕柔，不知道是在安慰誰一樣的說：“都過去了，都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br>
    “什么…什么都過去了…？”

    蔣萍在緊促的呼吸中難以平復(fù)，她焦急的看著賀白，心中忽然隱約感知到了什么。

    “那凡凡現(xiàn)在人呢？”蔣萍瞪大了眼睛問。

    “他…”

    賀白頓了一頓，之后一個沉吟：“他有自己的生活了?！?/br>
    話剛說完，蔣萍瞳孔不由得放大：“他結(jié)婚了？”

    “沒?！?/br>
    蔣萍：“那是……？”

    “他自己住?！辟R白道。

    話音落地，賀白竟有些坦然的笑了笑：“很早之前就開始自己一個人生活了，凡凡長大了?！?/br>
    看著賀白突然露出了淺淺笑意，蔣萍的好奇與不解越發(fā)的嚴(yán)重起來：“那他過得怎么樣？過的好嗎？”

    她絲毫看不出床邊人笑容中那醇深的苦澀，只是看著賀白垂下眸子，搖了搖頭，低低的對自己道了一聲：“我不知道?！?/br>
    蔣萍眉頭微皺：“你是他大哥你怎么能……”

    話還沒說完，賀白的聲音便弱的仿佛是從嗓子眼里發(fā)出來的一樣。

    他的眼睛沉在陰影里，言語中是某種深不見底的無力：“我以前一直以為他過的很好，比我們?nèi)魏我粋€人都好……”

    賀白的嗓音一梗，終于再也沒能忍住的破了一個氣音——

    “可最后好像……好像不是我想的那樣?！?/br>
    ……

    風(fēng)扇的腦袋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呼呼的風(fēng)打到了蔣萍的發(fā)梢上，微風(fēng)吹起了蔣萍散亂的灰白的頭發(fā)，只是一陣，就轉(zhuǎn)瞬即逝。

    蔣萍瞪著她年老卻又天真的眼睛。

    “小白。”

    “小白你怎么哭了，別哭啊?！?/br>
    ……

    第331章 小松鼠

    “小白你別難過啊，凡凡要是過得不好，你就叫他回來，你們都回來，我給你們做飯吃?！?/br>
    “好?！?/br>
    “好了好了，這沒什么大不了的。咱們不傷心了，我給你爸打個電話，讓他一會兒給你在松和稍幾貫魚回來?！?/br>
    “……好…”

    “怎么…怎么還哭啊……”

    “媽，你不要這樣?！?/br>
    “啊呀天吶，小白，你也老大不小了，媽什么時候見過你哭成這個樣子吶?！?/br>
    “你好好跟媽說，到底怎么了？別讓我著急啊，小白，小白？”

    “……”

    “小白?！?/br>
    “你好好跟我說……媽是不是惹禍了？”

    “沒有?！?/br>
    “可媽總覺得，mama好像犯了個大錯誤。”

    “沒有媽，別胡思亂想了?！?/br>
    “……小白…你，你……”

    “你……你晚上是不是還沒吃飯，媽給你做點吃的去吧？”

    “……我吃過了。”

    “你吃的什么？”

    “我吃的小籠包，同事給我?guī)У??！?/br>
    “那薇薇呢？她還沒放學(xué)回來嗎？”

    “……”

    “媽，薇薇已經(jīng)長大了，我們都長大了。”

    ……

    ……

    夏日悶熱的空氣籠罩著這間老舊的臥室。

    一個高大的身影如同一個沒出息的孩子一般覆在床邊已經(jīng)年老的母親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