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里，賀薇扶額苦笑了一下。

    “所以她病了之后，媽的身邊就不能離人了，要時時刻刻防止她有過激行為，于是我和大哥兩個人就開始輪班倒的陪媽?！?/br>
    “起初哥說我年紀(jì)小還是長身體的階段，幾乎不讓我陪晚上，都是他自己一個人親自上陣，我就早上趕個八九點起床，換他的班，讓他趁早上的功夫能瞇上一會兒，等中午起來，他還得再給我們做點中午飯吃?！?/br>
    “接著就是下午，我如果沒什么事就繼續(xù)看著點媽，大哥還要抽點時間出來去處理許多爸遺留下來的公司的事情，比如一些沒有解決完的合同，比如許多工程上和個人上的官司，還比如許多遺留下來的，逃不掉的債務(wù)?！?/br>
    “就這樣，大哥還得挑著時間出去，也不能為所欲為，因為媽有時還會時不時的有一些狂躁傾向，我一個人摁不住?！?/br>
    “所以大哥就每天早上草草的休息完了之后，要先看媽這天的狀態(tài)怎么樣，感覺沒什么大事兒的時候他才會出去，出去也不敢去太久，得卡著點回家，可就算這樣，也不是每次都能把媽摸的準(zhǔn)的，比如就有一次，大哥剛出門沒多久，媽就開始抓自己的頭發(fā)，我怎么都攔不住，最后等他再回來的時候，媽就已經(jīng)是滿臉的抓痕了。”

    “我們在剛開始在看到mama變成這樣的時候都一時間接受不了，那天我一直記得，哥在看到媽一臉的傷的時候，愣是一個人在廚房抽了一晚上的煙……”

    ……

    蔣沐凡在賀薇那低低軟軟的聲音中，不由得覺得頭暈?zāi)垦！?/br>
    賀薇講述的從前于他來說，竟像是來自另外一個平行時空一般，讓他難以相信又……很難不當(dāng)成真。

    這事實真相所帶來的震撼讓蔣沐凡在聽的過程中，久久都說不出話來。

    賀薇的鼻頭一直都是紅紅的樣子，可她始終都堅強的沒有掉出一滴淚來，甚至是哽咽一聲的動靜，都沒能讓蔣沐凡捕捉到。

    時間滴答滴答的流逝，賀薇手里的手機一直都安安靜靜的沒有發(fā)出一點聲響。

    整個世界仿佛都在給這對兄妹留出了一方小小的空間。

    賀薇在這僻靜之中最后垂下了眸子，又是一聲輕笑：“那個時候，你已經(jīng)離開很久了?！?/br>
    “所以這些，你都不知道。”

    第338章 平行時空 2

    賀薇的陳述并沒有停止，而是猶如一個齒輪一般，將她自己也一同帶回了往日，越來越深入。

    ……

    賀薇說，那幾年蔣萍的這狂躁行為就像是成為了她們的某個生活習(xí)慣似的，讓陪在身邊的孩子們，除了保護mama之外，心里漸漸的也被罩上了一層無形的薄膜，隨著時間的流逝，心如刀絞的感覺越來越淡，剩下更多的就是疲憊和麻木了。

    不論是什么樣的家庭里，出現(xiàn)一個隨時需要照顧的病人其實是一件很累的事情，尤其還是一個精神病人，那簡直就是對家屬的身體和心靈的雙重考驗。

    生活中不單單是只有陪護和看管，還要照顧她的衣食起居，大到她今天吃什么喝什么，什么時候吃藥什么時候休息，小到她起床穿什么衣服，頭發(fā)要不要打理，里外衣物是不是該換洗了。

    還有就是家里的瑣事，一頓三人的午餐不是從廚房里憑空變出來的，得有人cao心買什么菜，做什么菜，怎么做，最后還要再把廚房收拾干凈。

    永寧這種內(nèi)陸城市又有一點偏西北的地區(qū)，天干物燥，灰塵也大，家里一日不掃，臺面上就會出現(xiàn)一層薄薄的灰，地三天不拖，光腳底板的踩上去，腳掌就黑了。

    最后就是穿衣，永寧春夏秋冬四季分明，溫度變化也大，今天是熱了還是冷了，穿小外搭還是穿薄t恤都需要一個生活經(jīng)驗豐富的人來衡量。

    這一切的一切，怎么也輪不到賀薇頭上去，統(tǒng)統(tǒng)鋪天蓋地的，一夜之間全都落在了賀白的肩膀上。

    所以一個家庭若是少了任何一個人力或者是財力上的支柱，那柴米油鹽醬醋茶是可以壓死人的。

    賀白就算是再成熟穩(wěn)重再可靠，在那個年紀(jì)，這都是他從來沒有經(jīng)歷過的。

    這像是揉散了的毛線球一樣的家務(wù)，每一樣都足夠他在一個瞬間手忙腳亂。

    最困難的那段時間，賀白不止一次的被家中的小事故所打敗，甚至一個忽然見底調(diào)料瓶，都可以可笑的讓他憤怒。

    這一度讓賀白在不知不覺之中，也快要跟母親一樣變的易怒焦躁，以致于那一年的新年——

    這個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過的。

    ……

    賀薇只記得好像是在某個忙忙碌碌，渾渾噩噩的看不到盡頭的一天里，忽然聽到了一串鞭炮聲響，那個時候屋檐下的各位才幡然醒悟，原來這天是過年了。

    賀薇說，那是從這間房子的燈光被正式點亮的這三十年來的頭一次，沒有一個人為之開心的新年。

    沒有年夜飯，沒有鞭炮響，沒有窗花，沒有春聯(lián)，甚至連一句新年快樂，都沒有人說。

    大哥帶著蔣萍跟自己，勉強的冷冷清清的吃了一頓速凍水餃，最后為表誠意，也就只是添了一道味道并不怎么樣的青筍炒rou片，就當(dāng)是把這個春節(jié)過了。

    可那rou片卻并不好吃，豬rou的腥味重的讓人難以吞咽。

    直到很長時間之后，兄妹二人才分析出了其中的原因，大概是在菜市場挑rou的環(huán)節(jié)出了問題，買回去的五花rou并不新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