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主動為長輩們斟茶倒酒，也會面帶微笑地參與討論，他說話的時候，其他人會自覺安靜地看著他；與林家大小姐是第一次見面，他得心應(yīng)手地掌握著聊天的尺度，甚至在父親的目光注視下主動提出交換聯(lián)系方式。

    就當(dāng)許父以為事情會有轉(zhuǎn)機的時候，許言之把餐盤里僅剩的一塊蟹黃凍夾到何唯碗里，隨口道，“話說回來，我離婚的時候……”

    許父怒目圓瞪，而許言之面不改色：“哦，我家兩位長輩沒跟林叔叔提起過么，我結(jié)過婚?！?/br>
    像是在對應(yīng)剛才提到的某豪門家庭倫理八卦，“這種事都處理不好，難怪要破產(chǎn)?！?/br>
    又像是在打許父的臉，“可能是我命犯孤星?！?/br>
    在場的人瞬間收聲，何唯在這安靜得令人如芒在背的氣氛中把卡在食道的蟹凍咽進去，喝了一大口空野新竹順順氣。

    許母按住老公顫抖的手，溫柔說到：“緣分這種東西很神奇的，斷了就斷了，什么時候又來了，擋也擋不住。”

    一心低頭吃東西的何唯除了最開始互相問候之外沒有說過一句話，此時卻突發(fā)奇想，覺得自己有義務(wù)協(xié)助許母調(diào)節(jié)現(xiàn)場氣氛，便跟著開口：“是的，我也這么覺得?！?/br>
    這一出聲，所有人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這位剛才被簡單介紹為“叔叔”的何唯身上。

    何唯：？

    “啊我……”何唯的臉開始發(fā)燙，“當(dāng)然這個，因人而異但是，強扭的瓜不甜而且，現(xiàn)在離婚現(xiàn)象很普遍所以……”

    何唯看向許言之：“也還好吧？”

    許言之：……

    約定的三十分鐘時間已到，許言之自己也不想久留，剛才故意說的那番不合時宜的話是為提前離席做鋪墊，他反問：“你不是要值班嗎？”

    何唯：？

    就是因為今晚不用備勤不用巡邏，何唯才決定逃了聯(lián)誼會活動來陪許言之吃飯的。

    “啊是！”何唯愣了三秒幡然醒悟。

    “許伯父……我還是叫您許伯父比較順口，還有兩位阿姨，林叔叔，”何唯起身致歉，“我得走了，單位規(guī)定比較嚴(yán)格，不好意思啊?！?/br>
    許文清拉住何唯的手臂面向其他人，再次強調(diào)：“我們何唯是公務(wù)員呢！年輕有為！”

    何唯：……

    在這一群人面前說什么公務(wù)員，真是讓人笑掉大牙。何唯尷尬得無地自容。

    “爸爸，我送送何唯?！?/br>
    這是今晚以來，許言之第一次這么稱呼許文清，“很抱歉，以茶代酒，敬大家一杯?！?/br>
    離席之前又觥籌交錯十分鐘，何唯盛情難卻，剛開始動作有些扭捏，第二輪替許言之喝酒的時候就豪邁得滿杯一飲而盡，兩輪下來，6個人一共12杯，有洋酒白酒紅酒，統(tǒng)統(tǒng)不在話下。

    得益于許言之一向的我行我素，猶如酷刑一般的晚餐時間終于結(jié)束了。

    王叔親自送客，說，最近在研究新品，可以多帶叔叔過來品嘗，“喏，何唯會喜歡的?！?/br>
    “好的。謝謝王叔厚愛?！痹S言之點點頭，銀月館的服務(wù)員快步上前送上一份打包好的甜品。

    “王叔真好?！眱扇艘黄鹱呦屡_階，何唯提著甜品禮盒小聲感慨，“這一盒超過五百塊了吧！”

    許言之：……

    擔(dān)心何唯沒吃飽，許言之提前交代了要外帶一份銀月館的招牌甜品，卻被何唯誤以為是王叔的好意，料想到要是實話實說，這家伙又要糾結(jié)價格，他便干咳一聲，說，“嗯，很好。”

    何唯一下子喝了那么多酒依舊腦袋靈光，臉上倒是微微泛起粉紅，眼睛濕漉漉地看著許言之，試探性地問：“今晚，這一餐，算我請你的吧？”

    許言之：……

    “算?！?/br>
    何唯由衷地夸贊：“你也很好?！?/br>
    返程路上已經(jīng)過了車流高峰期，一路暢通無阻，何唯一直低頭一臉嚴(yán)肅地聊微信，車內(nèi)兩人沒再說話，只剩手機打字的聲音和車載音響播放的純音樂。

    唯一的插曲應(yīng)該是進入萬安區(qū)轄區(qū)某設(shè)卡關(guān)口，車輛開始緩行，何唯抬頭認(rèn)出了以前一起在市局特警隊的同事，這位師兄在一年前被分配到了基層派出所，他還在擔(dān)心被認(rèn)出來不知作何解釋，車窗玻璃自動上升，許言之的車輛被直接放行了。

    何唯：……

    這大概是這個車牌號能享受的小小的特權(quán)之一吧。

    汽車駛?cè)胂堵罚凑漳壳暗穆肪€會先抵達(dá)老別墅，然后才會到市局。

    何唯終于舍得放下手機，神色有些異常，主動提出要下車，“我這會兒走幾步路消消食也不錯。”

    許言之沒答應(yīng)：“你今晚有吃飽嗎？”

    一盅拳頭大小的桃膠山珍悶瓦罐，兩枚拇指粗的海苔龍蝦卷，兩匙黑松露玉豆腐，三小塊蟹黃凍，小半碗紅鱘蒸油飯幾口就吃完，銀月館待了半個小時出頭，何唯的胃只被填充了三分之一。

    何唯一再堅持：“還早呢，不勞煩您了，我想散步來著?！?/br>
    “不差這一分鐘，先把那個盒子拿回去?！?/br>
    絲綢緞帶打著蝴蝶結(jié)的甜品禮盒端正地放在何唯腿上。

    何唯：……

    “許總……”

    “怎么了？”

    許言之一邊說話一邊實線變道從逆向車道超了前方的車輛。

    何唯心里一揪，那輛紅色瑪莎拉蒂是陳以樂的。

    “我想下車！”

    許言之也認(rèn)出了那輛車，蹙眉看了何唯一眼，雙手松開方向盤，任憑汽車緩緩滑行至市局門口“禁止停車”的招牌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