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禧再出來時，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一排排相同的蠟燭鋪就出一條小道，引導(dǎo)她走向客廳，宗路盤腿坐在茶幾前，有一下沒一下地?fù)芘蚧饳C。他也洗過澡了，只穿了一條家居褲，甩一下頭，就有水珠噴灑四濺。

    火花在空中炸開，伴隨機械開關(guān)的聲音。

    明禧先是走到沙發(fā)上坐下，想了一下，又和宗路一起坐到地板上。

    “這么多蠟燭著火了怎么辦？”

    “我會帶你跑出去的。”宗路的腦袋轉(zhuǎn)了過來，眼睛在黑暗中倒映火光。

    “我小時候在……的時候，是跑得最快的孩子?！弊诼氛Z速有些快，又帶著驕傲。

    明禧沒聽清也笑了，“真自戀，該不會跟你比的都是還不滿一歲的孩子吧。”

    宗路也笑了，“我是最小的，但我是老大，把他們揍得服服帖帖的。”

    “吹牛！”明禧也仰起頭，枕在沙發(fā)上。

    “我不說謊，明禧，羅文可以作證，整條街上，我是打架打得最厲害的。”

    “你剛剛還說你是跑得最快的?！?/br>
    “我都是，尤其阿媽拿著搟面杖追我半個街區(qū)的時候，羅文蹬著他的兒童叁輪都追不上，當(dāng)然也有他腿太短的原因。”

    明禧被逗樂，直接笑出了聲。

    “原來是有壓力才有動力。”

    宗路皺了皺眉，“這句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是你們那的俚語嗎？”

    明禧于是細(xì)細(xì)地解釋了這句話的意思。

    “哎，阿路，你是從小就在興城長大的嗎？”

    “不是?！弊诼氛{(diào)整了姿勢?！鞍屨f，她讀完書后就去了明市，她是在我3歲的時候把我?guī)Щ貋淼模覜]什么印象了?！?/br>
    “明市，我也是明市人?！泵黛媛扼@喜，“這也太巧了。正好，我那還有一些明市特產(chǎn)呢，我拿一點給你，你送給你阿媽?！?/br>
    宗路突然翻了個身，雙手撐在沙發(fā)邊緣，將明禧攏在身下。眼底流露出些許哀傷:“阿媽在我10歲的時候就生病去世了?！?/br>
    “那你……”明禧掌心貼著他的臉，心里酸澀。這么小，他是怎么長大的。

    “安姐是阿媽的朋友，她照顧我，還有安哥。明禧，我不傷心了，阿媽太累了，她應(yīng)該好好休息，安哥說拿督公會照顧她的?！?/br>
    “阿路……”明禧輕聲開口，“……你很健康的長大了，這就是你阿媽希望看到的，她會很開心的?！?/br>
    “明禧，你的阿媽是什么樣子？”

    明禧認(rèn)真想了一下，說道:“她……經(jīng)常哭，有時候是為了哄爸來看她，有時候就是情緒不好單純哭，她哭的時候會在家里砸東西，然后一直打電話。”

    “不過這不怪她，這不是她的錯，她只是太沒安全感了，她把那個男人當(dāng)成生命中唯一的重心，自然離了就活不下去。”

    “那個男人是——”

    “對，是我爸?！泵黛恼Z氣變得很僵硬，她也說不好自己到底怨不怨他，他提供給自己優(yōu)越的生活，卻又把她的母親變成一個瘋子。

    “我媽不能接受的是，她只短暫的擁有了他的愛一段時間，卻渴望把這變成永恒，可我至今都懷疑，在我爸身上，真的有愛這種東西嗎？”

    還是，愛只是男人用來困住女人的借口。

    以愛之名，就可以困住一個女人的一生，讓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家庭，干活，生子，在愛情制造的困苦里患得患失。

    宗路看著她，眼里閃過復(fù)雜情緒。他在明禧的心臟位置吻了一下:“阿媽說，看不見的東西可以讓心去看?！?/br>
    明禧感到嘴唇被輕碰了一下，“……嘴巴會說謊”，而后眼睛又被吻了一下，“……眼睛也會被欺騙，”男人宛如汪洋一般將她包圍，娓娓道來:“可是心不會被欺騙，它感受到的，體會到的，都是最真實的。很多人困惑，是因為她們拒絕用心去看——她們害怕真實?！?/br>
    “是啊……”明禧語氣悵然，“真實是最鋒利的刀，會把人割得遍體鱗傷，剔骨削rou，血rou模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