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色彩一點也不適合我?！?/br>
    卡卡站在窗邊吃面包，遠遠地對寧游清說：

    “可他在樓下等你呢?！?/br>
    寧游清沖了出來，卡卡指指樓下的車，道：“哇哦，他是個有錢人?！?/br>
    “你太直白了，卡卡！而且我必須和你說清楚，他不是我喜歡的人！”

    寧游清快速地套衣服，穿鞋，對卡卡丟下一串話，風一般地跑下樓去了。

    外面又開始下雪了，李修的身上落了一些。寧游清完全不想讓他等在樓下，抓住機會演戲。

    寧游清算是看明白了，李修是個為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他沒有苦情戲要演，他只是吃準了寧游清是個好拿捏的人——李修要對他做什么都行。

    他下了樓，快速地走到對面。從樓上的視角看，像一個人終于在雪天里等到愛人。

    寧游清仍不太穩(wěn)當?shù)貒鴩?，他快步走向李修，地面揚起一片小小的雪霧。

    他站定在李修面前，很冷靜地朝他道：“怎么了？下雪了?！?/br>
    他想說“別來找我”，或者“我說過不想見你了”，但話一說出口，像由哪個看不見的過濾機器洗了一遍，把心狠的部分全濾走了。

    驅(qū)逐和質(zhì)問聽上去更像關(guān)心。

    “對不起?！崩钚蕹?。

    寧游清覺得自己盛氣凌人，但因為矮了李修一截，這種震懾十分有限。

    李修垂著眼看他，寧游清沒預料到他上來會說這么一句，被他的道歉堵住了嘴。

    李修從不承認自己有錯。

    寧游清警惕地后退了半步，卻被李修捏住了圍巾的一角，一種示弱的姿態(tài)。

    “我騙了你，你生我氣是應該的?！崩钚抻值溃鸾廾?，一雙黑沉到要將人吸進去的眼。

    他說這些話時仍然沒有情緒，不像虛偽，也不像真心有反省。像邪了門的魔鬼看了哪里的指引，依樣畫葫蘆地道歉認錯，以便繼續(xù)掠奪。

    “寧游清?！?/br>
    他的聲音是好聽的低沉，念一種可怕的咒語。

    “你走之后，我沒有一天好過。”

    說完這句話，他也只是捏寧游清的圍巾，沒有過多觸碰他。好像他之前一直有規(guī)規(guī)矩矩地尋求寧游清許可一樣。

    怎么會有這么避重就輕的人？

    寧游清心想。

    但他這個樣子——真是天王老子來了，都會信他李修是個可憐人。

    【作者有話說】

    又給哥裝上了

    第46章 freedom08

    在最決絕的時候，也沒有對李修說過一句重話。

    有一些瞬間寧游清是恍惚的,他看不清眼前人是個怎樣的人。

    在原書里，李修雖然不是一個單純良善的人，但保有最基本的是非觀。他有可憐的身世,出眾的頭腦,讓人同情的遭遇,還有不得不報復的理由。

    他的殺伐完全正當,擁有低開高走,跌宕起伏的一生。

    但——現(xiàn)在不是了。

    寧游清曾經(jīng)以為自己洞悉了未來，他就把行走在這個世界上的鑰匙握在手上。只要他循規(guī)蹈矩地遵照“將功補過”、“勞有所獲”的道路，將自己面前的門一扇一扇打開，就可以通往光明的未來。

    你又憑什么認為，命運的軌跡會符合常理？

    這些甚至都稱不上常理,而只是寧游清一廂情愿的理想實驗。

    李修已經(jīng)完完全全是另外一個人，只有寧游清,單單是寧游清,討好他，補償他，最后又離開了他。

    誰在扮演無私的人？誰被假定為正常、善良的對象？

    真是一場酣暢淋漓的獨角戲。

    寧游清后退了幾步,離李修遠了一些。他的圍巾末端被李修輕輕帶起,隨著寧游清的后退,他松開了指尖。

    圍巾落下，在飄雪中輕輕搖晃。

    李修低垂著眼睛,從寧游清圍巾的尾巴看向他的臉。他有種陰森森的俊美,可以隨意地扮作感情弱勢或是可憐深情，哪怕上一秒剛剛殺了人,手上臉側(cè)都沾了血,有這么一張臉,故事又將如他所愿地發(fā)展了。

    但寧游清沒有走進這個故事。

    “不行?！?/br>
    他沒有回應李修那珍貴的自白，只是搖了搖頭，遠離了李修。

    “你……不該這樣，李修。”

    寧游清知道自己的話說得很蒼白，卻不知該如何潤色。李修并不是一個三言兩語就好打發(fā)的人，更難的是，寧游清看不透他。

    “沒人能決定?！?/br>
    寧游清沒有步入李修的圈套，他那種誠摯可憐的姿態(tài)立刻消失了，回了句輕飄飄的、冷漠的話。

    李修毫不掩飾他的虛偽，因為他肯對寧游清虛偽，都是一種柔情的施舍。

    “……反正我不要再這樣了。”

    寧游清閉著眼睛，拋下這句話，轉(zhuǎn)身就走。

    他離開了等待的李修，從樓上看，又是一幅愛人分別的畫面。

    寧游清上了樓，心跳如擂?？戳藟ι系臅r鐘，和李修對峙的時間在他看來無比漫長，也僅僅只過去了幾分鐘。

    卡卡的面包還沒有吃完，他顯然看出這個愛情故事的結(jié)局沒有那么美好，不再打趣寧游清。

    寧游清脫下自己的外套和圍巾，胡亂地扔到床上。他在房間里枯坐了很久，直到夜色更深，寧游清摸索到窗邊，緊張地往下看。

    樓下已經(jīng)空無一物，雪安靜地落滿街道，填補空缺。

    寧游清松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