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70

    70.

    懷念始料未及。

    她以為懷艷君繼續(xù)在段家工作。

    一是因為她習(xí)慣了這份工作帶給她的安逸；

    二則是因為懷念已經(jīng)和段淮岸分手, 毫無瓜葛。

    所以她沒必要辭職。

    但懷念沒有想到，段淮岸私底下找過懷艷君。

    所以。

    所以有了后面的事——

    懷念在實驗室天昏地暗地做著實驗，突然接到懷艷君的電話。

    她說她帶了幾件衣服, 現(xiàn)在在她宿舍樓下。

    實驗室離宿舍樓有一段距離, 懷念急匆匆地找到景悅, 問她借了電瓶車鑰匙, 騎小電驢回到宿舍。

    到了宿舍樓下，懷念將車停好，走到懷艷君面前。

    “mama, 您怎么不聲不響就過來了？”

    懷艷君笑：“今天去外面逛街，給你買了幾件衣服, 想著離你學(xué)校近，順便給你送過來?！?/br>
    懷念沒有起疑。

    她把衣服拿回宿舍, 宿舍里只有她一人。

    懷艷君問她：“你舍友們呢？”

    懷念：“有一個出國交換生, 其他的兩個都在實驗室做實驗?！?/br>
    懷艷君想到她急急忙忙趕來見她的模樣，說：“你剛剛也是在做實驗嗎？”

    懷念輕點頭：“嗯?！?/br>
    懷艷君說：“mama打擾到你了?！?/br>
    “沒有, 我們也有休息時間的，您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正在玩手機呢?！睉涯罱o懷艷君倒了杯溫水, 面不改色地扯謊。

    “那就好?！?/br>
    話畢，二人陷入沉默中。

    自打懷艷君知曉懷念和段淮岸的事之后，懷念和懷艷君之間，就有了一種尷尬的氣氛。

    很難說清，也很難緩解。

    懷艷君接過懷念遞來的水杯，手無意間碰到筆記本電腦的觸控盤, 電腦屏幕隨之點亮，映入眼簾的, 是一行黑色加粗打字。

    ——南城大學(xué)學(xué)生出國（境）學(xué)習(xí)交流申請表。

    懷念看著懷艷君的神情，連忙說：“這是公費交換生，不需要我出錢。”

    懷艷君吹了吹杯中冒著的熱氣，輕抿了口熱水，“如果你想出國交換，mama是支持你的，錢的部分，不需要你考慮，我這些年工作下來，攢了不少錢?！?/br>
    似是完全沒有想過，懷艷君會說出這番話，懷念表情微僵。

    片刻后，懷念說：“我不打算出國了?！?/br>
    懷艷君：“為什么？”

    “帶我的導(dǎo)師是國內(nèi)骨科大佬，跟著他學(xué)習(xí)，學(xué)到的東西會比國外留學(xué)學(xué)到的東西要多。而且出國留學(xué)沒有那么簡單，身邊都是外國人，你得和他們用外語交流，你得融入新的社交圈，你得適應(yīng)新的生活?！闭f到這里，懷念自嘲一笑，“mama，我廚藝您也是知道的，很糟糕?！?/br>
    懷念這些年一直都忙著讀書，根本沒時間學(xué)做飯，也沒有機會學(xué)做飯。

    也沒有人告訴過她，你要掌握一門廚藝。

    懷念彎了彎唇角，語調(diào)輕松地說：“輔導(dǎo)員也和我說了許多，交換生只有兩年的時間，學(xué)不到太多東西的。如果我能跟著導(dǎo)師好好學(xué)，以我的能力，一定能進南城大學(xué)附屬第一醫(yī)院。醫(yī)院是有出國學(xué)習(xí)的名額的，等工作了再出國去哈佛學(xué)習(xí)——我覺得輔導(dǎo)員的建議挺好的，所以我決定，不出國了?！?/br>
    懷艷君安靜幾秒，“不管你做什么決定，我都支持你?！?/br>
    懷念嘴角扯了抹笑，并未對這話做出任何回應(yīng)。

    懷艷君說：“你現(xiàn)在還年輕，要把精力放在自己身上?！?/br>
    懷念點頭。

    懷艷君說：“我以前沒覺得讀書重要，所以初中畢業(yè)，就去打工了?！?/br>
    懷念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轉(zhuǎn)移話題。

    懷艷君盯著懷念，說：“你知道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嗎？”

    “……和我爸結(jié)婚？”

    “不是，我不后悔?！睉哑G君說，“認真愛過，沒什么好后悔的?！?/br>
    “……”

    “我后悔沒有自己的事業(yè)，后悔和你爸離婚后，我連住的地方都沒有，所以，沒有辦法帶你走?！睉哑G君伸手，很輕，又很重地拍了拍懷念的肩。

    懷念身子緊繃，她萬萬沒有想到，懷艷君當初果斷地放棄撫養(yǎng)權(quán)，是因為這個。

    她們?nèi)缃褡〉泥l(xiāng)下小房子，是懷艷君哥哥、也就是懷念舅舅的房子。后來舅舅生病去世，舅媽改嫁，這套房子沒人住了，懷念她們才搬過來住。

    懷念說話有點兒艱難：“mama，我——”

    “——買套房吧?！睉哑G君站起身，將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你總不能和我一樣居無定所，全靠別人的施舍。”

    懷艷君直直地盯著懷念：“人要給自己留條退路?！?/br>
    -

    懷念再清楚不過，不管懷念和誰談戀愛，懷艷君都會和她說同樣的話。

    懷念坐在位置上，抬眸看向懷艷君，神色復(fù)雜，她用力地抿了下嘴角，將自己的情緒從聽到段淮岸和懷艷君見過面的消息里抽離出來。

    她用力地抿了下嘴角，訥訥道：“您是不贊成，但您也沒反對?！?/br>
    “念念，”懷艷君嘆了口氣，“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對太太?！?/br>
    程松月對懷艷君真的很好，她沒有半點兒架子，對待懷艷君和對待她圈內(nèi)那些小姐妹沒什么差別。

    如果懷艷君真是程松月圈內(nèi)的小姐妹該多好。

    可惜不是。

    她是程松月花錢請的保姆。

    假使程松月是公司總經(jīng)理，懷艷君是她的下屬，懷艷君的女兒和程松月的兒子談戀愛，也會被編排一句——攀高枝。

    懷艷君腦海里，隨之想起段淮岸說的那句，

    ——“不管以后我和懷念會不會和好，那都是我和她之間的事，和雙方的父母、家庭無關(guān)?！?/br>
    段淮岸用這種方式，強調(diào)著，強烈地希望懷艷君，不要過于在意雙方懸殊的家境。

    再看眼前的懷念，一副很軸的模樣。

    跟當初苦苦哀求著自己，把她留在身邊時，一模一樣。

    懷艷君無奈道：“你很喜歡他，那他呢？他還喜歡你嗎？”

    思索了一會兒，懷念認真地給出一個答案：“我和他說過了，如果你們都反對，那我倆就偷偷談戀愛?！?/br>
    “……”懷艷君氣笑，“你倆都快三十歲的人了，怎么還能有這么幼稚的想法？”

    “那也沒辦法?！睉涯罟緡佒?，“我真的很喜歡他，哪怕全世界勸我，我都要喜歡他。”

    聽到這話，懷艷君的心臟狠狠地抽了一下。

    她年輕時也曾說過類似的話。

    她神色不太自然，眼里掠過一片暗影，轉(zhuǎn)移話題道：“洗衣機里還有幾件衣服在洗，估摸著時間，應(yīng)該差不多了，我去曬衣服。”

    “嗯。”和懷艷君說完后，懷念心口的石頭落地，她撿起顆草莓往嘴里塞。

    “對了，你今晚在這里過夜吧？”懷艷君走到一半，又回頭。

    “在的，我明天也休息?！?/br>
    “行，正好我買了菜，待會給你弄一桌子好吃的?！?/br>
    “謝謝mama?！?/br>
    懷艷君去曬衣服的時候，懷念百無聊賴地吃著草莓，她邊吃，邊掏出手機，給段淮岸發(fā)了條消息。

    懷念：【你在忙嗎？】

    約莫過了五分鐘，段淮岸才回：【剛在開會?！?/br>
    段淮岸：【你是不是想我了？】

    不等懷念的回答，屏幕上，段淮岸的消息，接踵而至。

    段淮岸：【我好想你啊寶寶?！?/br>
    盯著聊天界面，懷念的嘴角往上勾了勾。

    懷念問他：【你明天上班嗎？】

    明天是周六，南城許多公司都實行單休制度，懷念不清楚段淮岸的公司是單休還是雙休。說起來，她還不知道段淮岸的公司叫什么名字，具體位置在哪兒。就連工作內(nèi)容，她也是那天從程松月嘴里得知的，他仍是做智能仿生手。

    像是很不滿她這句話，段淮岸接連發(fā)來三條語音。

    段淮岸：“周六為什么要上班？”

    段淮岸：“周六是談戀愛的日子。”

    段淮岸：“當然，周一周二周三周四周五周日也都是談戀愛的日子?！?/br>
    懷念：“……”

    她覺得自己真是多嘴。